他这话倒是不假,一个一心钻研玉雕匠人,无法任由自己痴迷于爱好当中,必然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谭师傅房内,三叔容弘冉,四叔古沫然都在,正紧盯着老人手里一块巨如手掌的迷谷木,因为一手紧握的原因,有了温度,迷谷木黑色纹理上不时闪闪生亮。
见到李之到来,容弘冉取过一只白玉雕琢酒壶,细细抿了一口笑曰:“李先生,你的确很有眼光,不去考虑那等绝品玉髓雕制物,独独选了这样一块材质之物做鼻烟壶,不将其雕刻成形,绝难想到会有如此奇妙效果!”
谭师傅放下刻刀,将手里半成品递给李之,自顾自取出同样一只白玉酒壶,狠狠饮了一口,惬意地道:
“正文,荣兄说得不错,你确实很有先见之明,师父借由此块迷谷木黑色纹理光亮,给你绘制出来一条龙,只要感受到温度,它就会周身烁烁发光。接下来就是两只眼睛,我打算给它镶上两粒红玉髓,再有光亮映照其上,它立马会如活过来一般活灵活现!”
李之大喜,“若是能达到那等效果,怕是它自身价值不会低于玉髓材质吧?”
“怎么说呢?这种迷谷木并不适合雕制鼻烟壶,因为它的本身纹理各不相同,所衍生图案也就各有相异,但面积越大越有纹理利用价值,小小鼻烟壶就极大限制了它的最真实一面显现!你的这只巨大鼻烟壶就不存在这种遗憾,我建议其他迷谷木材质,尽可能保留它原有纹理图案,不然会始终巨大浪费!神木与玉髓难言孰高孰低,况且你这看待艺术品的观念应该改变一下了,不能任何事都与金钱作为衡量标准!”
“是师父,徒弟记下了!不一定将之雕刻为鼻烟壶,像是首饰盒、短匕刀鞘、木质戒指、甚至扇骨都是可以的!”
“为何你砍来的仅是树枝,完整树身呢?”古沫然提出他心中疑问。
“四叔,那几株迷谷树可不是凡物,称之为神木也有资格!它本身有诸般神奇显现不说,又依托佛中庙府相生,固而应是精附于树,延年而成,竟是已具有令人惊骇的鲜活灵性!”
李之便把那四株迷谷树所处环境讲了下,尤其说到给它们各留下一滴石元液后,迷谷树忽然同时震颤出哗哗枝叶摇动,犹如无风自摆,古木灵性一时间彰显无余,就引来三人啧啧称奇。
“原来树木真的可以成精?李先生,你做的很对,换做我也舍不得为了一己之需,而将它们砍伐,那可是有悖天意之举!”容弘冉深深感叹着。
“我本对佛教无甚好感,听由你如此一说,倒是有些相信那种信仰的存在了。”谭师傅也是首次听闻此事。
“佛教中柳树枝、石榴树等等法器或是圣物,其实均有它被依存灵性存在,无论哪一种信仰,诚心诚意信拜,总会有人能真切感知其存在,不染污禅意与精纯道义一样,都是来自于自然界的恩泽布施,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是庞啼的道理,李之属于现学现卖。
“那它们容许你砍伐身上的枝杈?”古沫然继续提出疑问。
“无论佛教与道教,广宣真义才会具有真理传播意义!它们未因慈云寺倾落而就此佛性丧失,依旧灵性弥存,就是在等这份莫名机缘降临。我取了它的枝叶,就如同于将其佛性、灵性弥存广播于人世间,难道随它们永久跻身在偏狭一隅,就能将佛义传播出去?而且,庞啼虽然才十二岁,却能读懂古树神木心念,也许此话讲来过于玄奇,常人难以理解,但我从它们的身上,能感受到砍伐枝叶时的喜悦之意!”
容弘冉深以为是,“以佛家理解,这等枝叶付出如同犹若新生,将其枝杈制成佛性流传俗世间,是符合佛教中生死轮回理念的!”
李之笑了,“我们都是信道之人,也别在这里讨论什么佛教了,听上去有些古怪意味。师父,现在鼻烟壶有多少成品了?”
“白玉三百多只,其他各材质的有二百多只,其中玉髓品质有三十几只,这种迷谷木十几只!你二位师兄那里有多少了?”谭师傅掐指算了算。
“那边主要是白玉品质,也有个几百只。但开业那天我们的玉雕制品也要上市,存货可是个问题!”
“目前我正雕制的大型摆件有几个,两日内能接续完成,还有上百件之前我的私藏货,这次一并拿出来卖掉吧,只要添上正清文绮堂与谭家字样就可以了!”
容弘冉惊讶之极,“谭师傅,你这是不打算过了,几十年的存货也交给这小子,当做普通货物卖掉?”
谭师傅哈哈大笑,“早晚是他的!而且本来我还挺在意那些藏品,当看到这些玉石之后,忽然觉得它们太过稀松平常了,瞬间就没了兴趣!”
“原来是因为没了兴趣才交给我,师父,您老可是有些打击人了!”
李之的玩笑话,引来谭师傅笑意更欢畅,“玉质不仅是收藏玉器所要考虑的第一重要因素,还是一件成品玉器价值判断的先决条件,好工虽然也能弥补一些料上的缺陷,甚至可使成品价值倍增。但在同等做工条件下,一块上等羊脂白玉作品,与一件普通白玉山料作品之间价格仍是天壤之别。我有了这些绝世好料子,还能坚守之前所谓玉质品,那才叫傻呢!”
“李先生,你师傅这可不叫喜新厌旧,介入收藏之人都会怀有保值增值的预期,对于任何玉器收藏者而言,收藏何等玉器更具升值空间,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先决条件!物以稀为贵,这是市场不变的价值法则,在收藏领域尤其如此。存世量是收藏品市场价值的基本要素,不具备稀缺性,就不可能有很好升值前景。”
呡一口小酒,古沫然如此帮言,显然他在此方面也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