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平见了面,已是几经辗转之后。
不得不说,两处宅邸间暗道设计之精巧,还是很让李之感到惊讶的。
太平公主的秘密住地是没有名字的,但内部装饰一样不失其精致,院中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房内屏风隔开全屋精美富丽。
她就坐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椅上等着李之,见到他来到,面颊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潮红。
指着桌上一瓶红酒,太平说道:“这还是正清文绮堂出品,有些事是不是借着三分酒意,才更易水到渠成?”
李之一屁股坐下来,帮她起开瓶塞:“哪有什么事,你不是说仅是陪你说说话而已?”
略显昏暗的烛影下,女人柔声说起:“就知道说些便宜话,我怎么觉得有些心里发慌?是不是把灯吹了?”
“你很紧张?”李之已经将两只酒杯斟满。
“是有些紧张呢!”
李之起身站起,竟是令太平一下就呼吸紧促起来,他笑了笑,就一口吹熄了蜡烛,满屋瞬间被黑暗笼罩起来。
李之也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走上前去,拉起她自己坐下,手臂一紧,就将其搂在怀。
“黑一些也好,做些坏事也少了份尴尬?”
他的话引来太平嗤嗤轻笑,但身上的紧张还是让李之察觉到。
李之为她端过来酒杯,轻轻一碰,“你越紧张,我越感到刺激,拜托身子少做些扭动,很容易擦枪走火的。”
“从你嘴里总会冒出些新鲜词,长枪擦拭还能擦出火星子来?”
“是火药长枪,我打算下一步为军方设计的。”
“正文,你知道么?当初贡献出火药配方,可是引来我母亲的强烈不满,因为她得到消息时,你已经把配方交给军队中的李姓势力了。”
“就是因为这,才引起她对我的反感?”
“只能说是个引子,尚方剑的颁赐才是决定有所行动的主因,毕竟新型火药,可令大唐军力很大幅度的提升,她也乐于见到。”
“你在背后这样说她,似乎有负她对你的疼爱。”
“疼爱?或许吧,但一样会被当做权势工具,与武氏联姻,以及被她屡次提起来了!”
“与武氏联姻?你现在可是有婆家的。”
“那又如何,因为她说过,会利用日后联姻,把我这个唯一疼爱的女儿很好的保护起来,以免我受到伤害。”
李之一时间沉默不语,关于太平公主,后世有很多不好的传说,包括荒淫糜烂的私生活。
此时在他感知,太平公主至少目前内心是纯洁的,来自她身上的异常紧张,使得肌肉紧绷,这是做不得假的。
他很庆幸在此女坠落前来到,也许这就是将其今后命运归宿改变过来的最佳时机。
见李之久久不语,太平在他怀里问道:“你怎么了?”
李之轻声回答,“我在想你与你母亲之间,是种怎样的母女关系。”
“几年前,我就感到自己敬爱的母亲,已距离自己心目中的越来越远了。我知道你与明王曾追查过薛怀义,他有我母亲之间是何种关系,你也一定知道一些,我说的没错吧?”
“话说到这里,想不想听些实在话?”
“你说,没关系的!”
“不是追查到的,而是满天下几乎都在传播这种风言风语,薛怀义为你母亲面首,已经不是秘密!”
“关于这一点,之前我曾对她大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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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感到十分气愤,便当面说过她母亲:为什么不选择姿禀秾粹之人来帮助游赏圣情,排遣烦虑,何必去宠幸那些市井无赖之徒,为千秋万世所讥笑呢?你知道她怎么回答?”
“你说,我听着呢!”
“她说,你讲的确实不错,皇上已经近十五年不近母亲身子,母亲也是女人,也有需求,但若是寻个通晓文墨的公卿子弟,只会给身边引来一个巨大隐患。唯有此等市井无赖,一朝得宠,才会无法无天,跋扈到肆无忌惮,这样才能令母亲生出铲除之念,因为只有此类人,才会不知隐藏的大行不法之事。”
李之更是无语了,他尽管熟知后世历史记载,也绝想不到武后居然是抱着如此心态。
更奇葩的是,此女竟是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不仅不知廉耻,反而有她的一套另类说辞。
这个答案超出了李之的正常事务认知,竟然令他一时间陷入迷顿:此时还是尚在未曾完全开化的唐朝?各等制约严苛的封建社会?
太平紧接道:“按照常理,我不该在母亲背后这般编排她,但长此以往,我太平早晚也会沦落于那等混乱畸形的氛围之中。在我尚有婆家,夫君健在前提下,母亲就为我考虑今后的再行婚配,尽管其借口是出于对女儿的安全维护。我原本无力抵御这种淫威之下的屈服,直到你的出现。”
“我出现了又有何用?怎能影响到武后对你的日后安排?”
“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前我是想让自己认真放纵一回,主动精神与肉身出轨了,在面对今后的羞耻才能做到心安理得,但是,与你接触的越深,我越是觉得你身上无形气息对我的影响,有时候我静下心来细细思量,这种气息是否就是传说里的仙气?因为神奇庞啼的大名,之前我是知道的,那种气息与庞啼身上的很相似。”
“确切说是灵性气息,本身具有净化与陶冶功用!”
“这就是了,我昨日与你所说的自己是个两面人是真实的,阴暗面心思狂野,放浪无羁更非虚词,我想这就是被自己母亲日夜熏陶下的缘由来处吧,但我恨不起她来,就因为她生了我,而且宠爱从未改变过!”
“但你心底的怨言是有的。”
“怨言不仅存在,在感知到你身上气息后,更是愈发强烈,但我不敢再母亲面前流露出哪怕一点,因为我知道,她情愿亲手毁了我,也不愿看到她花费了十几年心血培养出来的女儿与她生了异心!”
嘴里说着,太平已经泪流满面,伏在李之怀里抽噎不止。
李之叹一声,将她身子转向自己,用嘴唇去吸抹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