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讲出来,只是为了让裴炎心安而已。
话至此处,李之原本以为裴炎即可高兴而归了,可不曾想,此人忽然将话题再一次转向深处:
“李先生,你是皇上钦定的李姓守护人,我是皇上安插在太后与太子之间的一根钉子,所以我认为,咱们之间应该敞开了谈,至少我们的目的雷同,信念上不会叛离!”
李之陷入了沉思,关于此人,历史上留下了很多笔墨,就是因他的存在,导致了大唐著名的废帝反武事件。
后人对于他的褒贬不一,什么“饰终追远,斯乃旧章;表德旌贤,有光恒策”,什么“居中执权,亲授顾托,未尽匡救之节,遽行伊霍之谋”,什么“真庸臣也”等等。
但有一点乃共同认知,就是他在韦玄贞一事上的坚持,而且随后的事实也证明了,韦皇后的确成为皇室内一大祸害,干预朝政,奢侈无度,淫蒸於朝,谋害亲夫,与武则天并称武、韦乱唐。
念及于此,李之凝重地道:“我虽有守护之责,却无干政之心,裴相有话请讲,只要不是涉及到实际政事,我知无不言!”
尽管心下有些失望,裴炎讲话倒也直接:“我们身上职责,若说与政事毫无关联,也是不可能。这样吧,这里也没旁人,李先生若认为可讲就回我几句,若闭口不言,我也绝不追问,你看如何?”
“裴相请讲!”李之探出神识,在确认此人心理波动后,才好一一应对,所以他话没说死。
裴炎叹了一声道:“以目前形势,无论民间、官方哪一方传说,武后篡位之念必是确凿!如此一来,李姓地位堪忧,皇上布置深远,我仅是其一,且为先锋烈马,一头撞上南墙的那种不去不归,但我毫无怨言。只是皇上一去后,我将要面的二人,会令我心下忐忑不安,一因太子能力不达,二因武后太过狠毒,我深恐一个举力不当,会导致太子性命之危,但又深知此人实在不是当权之才!”
李之忽儿笑道:“李显不是李弘、李贤!”
这句话看似突兀,却让裴炎眼前一亮,再看向李之时,眼神里的意味深长更加明显。
李之这句话是有来路的,早前李显的大哥李弘当太子时,由于对武则天专权深怀不满,屡次违背武则天的旨意。
因此他就成了武则天称帝道路上的绊脚石,继而被武则天给无情地毒死了。
而李贤一事,具体承办此事之人就是裴炎。
当年术士明崇俨被刺杀,武则天怀疑是太子李贤指使,便命裴炎与薛元超、高智周一同到东宫审讯,结果在东宫搜出铠甲数百具。李贤因此被废为庶人。
这人就是李之目前在洛阳被赏赐的那处公宅的原来主人,数月前的年前,在巴州被拘禁李贤,由武后遣酷吏前往,逼令自尽,终年二十九岁。
李之之所以提起二人,一是因他们均自幼孝顺仁德,才情威望极高,再则二人的罪名均为谋逆罪。
裴炎为李显的性命担忧,就是忽略了这两点,武后再是为人狠毒,残暴无情,李显有无谋逆心她心知肚明,又不具有执政能力,威胁有等若无,断然不会取其性命。
“李先生又以为李旦如何?”裴炎又是问道。
李之笑笑,“皇子具备了李弘的仁德,却与李显一样,性子过于懦弱,但他有个姿容婉顺,动循礼则的德妃,此女会是个教子有方的圣贤母!”
裴炎呼地一声自座位上站起,两眼呈惊骇,几近呆滞。
他有这般强烈的反应,原因很简单,德妃窦氏为李旦之妾,去年刚刚娶进门,尚未生育。
李之这般形同先知先觉的预言卜算,当然会令他一时不能接受。
但裴炎又知李之身上的诸般神奇,断然不会毫无根据的信口乱言,于是才有的如此接受万难。
李之心里早有打算,继续口出惊人之辞:“想必关于我的出身与成长,裴相定已有所了解,可知道临淮郡王为何对我低下的九品地位之人,如此情有独钟,甘于将清绮郡主暗许给我?”
“此事并非秘密,我的确早有听闻,据说当年临淮郡王府有位道行广大的食客,观你面相,掐念出你未来的超然脱俗,与众不同!”裴炎缓缓坐下来,神情似有期待。
“那名道人掐念结果如何?”李之笑道。
裴炎的回答,未打半点磕绊:“那还用说,李先生年少成名,不仅文韬武略兼备,大智大勇、大忠大义更是引得皇上破格重用!”
李之忽然间话题一转:“皇上秘密交给你的任务里,最首要一点,是不是严防李显重用韦氏以及其家人?”
裴炎此时的表情再一次陷入呆滞,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因此事乃极度隐秘,他不知该不该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