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夜祈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看着女人悲伤绝望的神情,想着哪怕抱一抱她也好,可此刻他心乱如麻,他根本就顾不上去安慰她。
他攥紧拳头,忽然转身离开。
言洛希怔怔的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眼泪层层涌了上来,一股悲痛袭卷过来,她双手捂住眼睑,顿时泣不成声。
她心里很清楚,当初她畏畏缩缩不肯告诉他真相,其实最担心的还是他知道真相后,会因为厉妈妈的事而怨恨她。
她跌坐在长椅上,医院里冷气开得很足,冷气不停吹过来,她只觉得那冷气吹进了骨子里,让她的心生出阵阵寒意。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她应该释怀的,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这么疼?
“言零的亲属在吗?言零的亲属在吗?”言洛希正恍神,忽然听见护士焦急的大喊,言洛希倏地站起来,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斜刺里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的手臂,她惊喜抬头,眼前男人温润如玉,却并不是折返的厉夜祈,她明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
白骁看到她眼中的失落,他并不在意,“我看到新闻说小零进医院了,刚好在这附近办事,就过来看看,洛希,你的脸色很不好。”
言洛希收回手臂,她抹了一把脸,又听护士在喊她,她疾步走过去,“护士小姐,我是言零的妈妈,他怎么了?”
“他醒了,要见家人,你跟我进来吧。”护士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朝重症监护室走去。
言洛希提起的心落回原位,她回头看了白骁一眼,白骁轻轻的点了点头,“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言洛希转过身去,她大步走进重症监护室,换了无菌服,她来到病床边,言零焉焉的闭着眼睛,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才睁开眼睛。
他瞳孔有些涣散,一时之间都没办法在言洛希脸上聚焦,没受伤的手已经伸出去,“妈咪,这里好冷,我想回家。”
言洛希的眼泪在刹那间涌了上来,她连忙眨了眨眼睛,努力镇定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脖子上用来固定的颈套,她道:“嗯,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回家。”
言零的目光在重症监护室里转来转去,“可是我好害怕,这里什么都没有,冷冰冰的就像地狱一样,妈咪,我不想待在这里。”
言洛希心疼得无以复加,她伸手轻轻将他的额发拂开,她的声音压抑着痛苦,“听话啊,小零,这里是病房,等你病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言零眼中的光亮逐渐熄灭,他紧紧抓住言洛希的小手指,“妈咪,你会不会不要我?”
言洛希心头大痛,眼泪再度疯涌上来,一瞬间就泪流满面,她哽咽道:“小傻瓜,你是妈咪的儿子,妈咪怎么会不要你?”
“我不是你的儿子,我只是你领养的,我都记得,你把我从福利院领养出来。”言零的语气苍桑得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该有的。
言洛希震惊的看着他,她一直觉得言零懂事得不像同龄孩子,却没有想到他会记得三岁以前发生的事。也是啊,对她来说,她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三岁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对言零来说,他才五岁,他自然记得三岁以前发生的事。
更何况,那一年时光对他而言,还是最不好的回忆。
人们对快乐的回忆总是会轻易淡忘,然而对痛苦的记忆却会延续一生。
想到这里,言洛希痛苦又自责,她俯身想抱抱他,可他身上插满管子,她更怕碰到他的伤,她眼泪滚落下来,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小零,你是我的儿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人抢走送进福利院,对不起,当时我病得很重。”
言零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半晌,他才道:“妈咪,你不要哄我,我知道我是被我妈妈抛弃的孩子,我很感激你将我领养回去,你放心吧,我会好起来,还会努力赚钱,您能不能别不要我?”
万箭穿心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言洛希眼泪不停滚落下来,她都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这三年,她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告诉他,她是他的亲生母亲,让他放心依赖她,可是因为当年对他的虐待,她自己都不堪回首,更无法向小零解释他被人带走送去福利院的原因。
因此她自私的不告诉他,如今她想要向他解释,他却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
她无助的捂住眼睑,泪水打湿了掌心,她哭得声嘶力竭,悲恸欲绝,“小零啊,你真的是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就算我不要我自己,也绝不会不要你。”
言零将信将疑的看着她,还是在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妈咪,是不是因为我受伤了,所以你在安慰我?”
言洛希抬起手,温软的指腹轻轻抚摸着他柔嫩的小脸,“不是,我说的是事实,小零,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经过,等你好了,我详细说给你听。现在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
“您真的不会不要我?”言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在得到她的承诺。
言洛希用力点头,“不会,永远不会。”
言零的神情一松,眼神有些涣散,他吃力的举起手来,虚弱道:“妈咪,那我们拉勾。”
言洛希强忍着悲伤,抬起手去勾住他的小手指,还没来得及拉勾,言洛希的小手从半空中滑落下去,她怔怔的看着他无力垂落在床上的小手,再抬起头来看他时,他已经昏迷过去。
言洛希大惊失色,仓皇喊道:“医生,护士,小零晕倒了,快来人啊,呜呜呜,小零,你别吓妈咪,小零……”
医生和护士冲进重症监护室,言洛希被挤出去,她双手捂住嘴,无助的看着医生给言零做检查,眼泪掉得更急。
小零,你千万不能有事,否则留下我一个人,要我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