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庭羲不紧不慢走进宴厅里,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终于,他在泳池边上找到了侯佳音,但她正在跟陆临歌说话,眉眼弯弯,看起来聊得很开心。
他的脸一下子阴下来,走过去,沉着声音说:“你们在聊什么?”
“你来了。”侯佳音转头,微笑。
陆临歌冲他比了比手中的酒杯,“在聊实验室的事情。”
这句话让何庭羲的脸色更加难看,是啊,他手上实验室的股份已经抛光了,现在侯佳音跟陆临歌是合伙人,而他已经不是了,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狂躁,他说:“实验室最近情况怎么样?”
看的人是陆临歌,问的却是侯佳音。
怎么问这问题?他不是知道的么?明明徐清就是他的人啊,挑高一边眉梢,侯佳音说:“挺好的呀,现在一切顺利,第三代的医疗产品马上就要面试了。”
“现在能测几种血液了?”
“已经达到58种了,在发展下去,想测验70种不是不可能的。”
何庭羲没说话,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实验室就变得这么壮大了,“现在实验室的市值上百亿了吧?”
“六百多亿,叶祖的这个实验,算是为国争光了。”科研产品就是这样,可能几十年都荒废掉,也可能几十年成就一生,叶祖的研究就属于后者,现在经常满世界各国的飞去做演讲,越来越让人认识了这款产品的高大上。
侯佳音成功了,真正的成功,可是他却有些失落苦涩,失落来源于,她跟他齐平了,再也不需要依靠他来得到什么了。
沉默片刻后,他哑声道:“恭喜你。”
“谢谢,不过这一切其实是要归功于你,要不是你当初的投资,也没有我的今天。”
他微微掀唇,没说话。
他投资她,也是因为产品值得投资,换了别人,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所以,她的成功是属于她自己的。
相比几年前,现在的侯佳音,璀璨夺目得就像黑暗星空里最亮的那颗星星,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需要帮忙的弱小姑娘的,现在她,可能是许多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和女强人了吧。
“我今天一下班就过来了,有点累了,我们回家吧。”侯佳音观察着何庭羲的表情,心里有些想法,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牵住他的胳膊,冲他笑笑。
何庭羲看她一眼,微笑点头,只是那抹微笑,始终有些苦涩。
他的苦涩,在于以后如果她想分手,他没什么能留住她了,那么她要是知道自己病情的话……
他不敢想象那个时刻……
当天晚上,两人回到家里,还没开灯,侯佳音就迫不及待仰头去吻他。
何庭羲愣了一下,“你不是说你累了吗?”
“不这样说的吗?怎么马上回家?”她踮起脚,整个人依偎进他怀里。
熟悉的淡香扑鼻而来。
何庭羲眼眸变暗,抱住了她,直接压在门板上,铺天盖地的吻袭过来,紧接着,是他火热的大掌,直接穿过裙摆而来,落在她粉臀上。
迫不及待褪下她的衣服,两人纠缠在一起……
激烈的情事耗光了他体力,终于,他倒在身边,沉沉睡去。
黑暗中,侯佳音等了片刻,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拖着疲惫酸疼的身子,她低咒了一声,这家伙跟饿死鬼似的,每次都要折腾四五次才放过她。
将手指放在他鼻尖,确认他呼吸均匀后,才爬起来翻他的抽屉。
抽屉和床头上都没有,她想了下,转头去看着扔在地上的衣服,那有她的衣服,也有他的,都是刚才一边脱一边吻产物。
她走过去,捡起地上一件长款西装外套,左右搜了搜,在内衬的口袋里找到一包小小的药丸,像是怕被谁发现,口袋里只放着六颗白绿色药丸,用密封袋装着,外面什么都没写。
这个药丸,她之前来找他的时候就见过,当时他摔在地上,手里拿着这些药丸,她还以为他要自杀。
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就是他的抑郁药丸。
悄声无息将整袋拿走,她怕只拿一颗会引起他的注意,倒不如全拿走,让他以为是掉了,或者根本没带。
做完这一切,她把衣服放回原位,药丸收好,然后躺回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腰,重新入睡。
果然,第二天侯佳音醒来后,宅里的佣人就都被何庭羲叫进来了,貌似在找什么东西。
侯佳音知道是在找什么,微微蜷住手指,假装问他,“在找什么。”
“没有,不是要紧的东西。”他坐在沙发上,姿态从容,面色却很紧绷。
不用猜,她也知道他在找药丸。
“噢。”侯佳音不想说太多引起注意,就没多问,进浴室里去洗漱。
中午时分,何庭羲还在开会,董淑突然进会议室里来,走到何庭羲身边,低声汇报了一句,“何少,宅子里上上下下都找过了,并没有找到你的药。”
何庭羲眼眸晦暗,沉思片刻,问:“佳音呢?她今天在干嘛?”
“佳音小姐现在在跟陆少吃午饭。”
闻言,何庭羲翻文件夹的动作一顿。
“在纽曼特餐厅。”
何庭羲皱起眉,当下,就起了身,无视正在做ppt演讲的高层,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
昨天晚上的宴会,他就觉得很奇怪了,以往,侯佳音有事才会跟陆临歌说话,最近怎么忽然变得那么亲密?老是呆在一块?
想到自己在这开会,两人却在那边开开心心的共进晚餐,他嫉妒得眼珠都变红了。
上了车,他直接吩咐,“去纽曼特餐厅。”
餐厅桌上,侯佳音将那包白绿色的药丸交给了陆临歌,道:“你能帮我查查这药丸是什么成分吗?”
陆临歌坐在她对面,脸上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头发微微拨乱了些许,少了几分正经,倒显得邪气逼人,“为什么不自己去查?”
“他今天丢了东西,没找到,肯定会派人盯着我,我自己去查的话,他肯定一下子就发现了。”
陆临歌抿了下唇,眼神一动不动,“如果真的查出问题了,你会怎么做?”
她沉默了一下,声音异常宁静,“和他一起对抗。”
“看来他是爱对了人。”陆临歌笑起来,接过了她手里装着药丸的黑色小盒子。
何庭羲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餐厅,两人的饭局还没结束,他眼眸微沉,径直走到桌边,停下脚步,才慢悠悠开口,“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吃饭?”
侯佳音跟陆临歌同时扭头,前者表情诧异,后者幸灾乐祸。
才吃顿饭就追来了,看来是把她看得很紧啊,怪不得侯佳音要求助于他了,要是她真的直接拿药去研究所,那可能还没查出成分就被何庭羲拦截了吧。
“嗯,刚好要聊实验室的事情,就一起吃了个午饭。”侯佳音看了他的表情一眼,知道他在生气,抬手拉住他的胳膊,也不问他来这里干嘛,直接问:“你吃饭了没有?还没吃的话,一起坐下吃点吧?”
何庭羲听了这话,心里的气才缓下一些,坐了下来。
侯佳音叫人拿来菜单。
他拿着菜单看了眼她的衣服,今天穿得不是正装,而是一条甜美系的淑女裙,眼底刚平息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真想问问她为什么要穿这样的衣服来见陆临歌?可他心里同时明白,她不喜欢他胡乱发脾气,于是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怒火,洋装点了几个菜,不再说话。
陆临歌接了个电话,要先行离开,侯佳音起身送他。
陆临歌笑笑,说:“不必送了,你们接着吃吧,拜拜,下次见。”
这话让何庭羲握紧了手里的刀叉。
陆临歌看了一眼,更是笑得意味深长,这小子,完全是个醋坛子啊。
“今天忙不忙?”侯佳音撑着下巴,问他,其实心里虚得很,他怎么会来这里?不会是发现自己偷了他的腰了吧?
“还行,最近刚回公司,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见她关心自己,他终于气顺一些。
侯佳音扭头望他,漆黑的短发下,是一张淡漠至极的华美脸庞,只是这张脸,比以前苍白清瘦了很多,一开始,她以为是他这一年来酗酒堕落的缘故,但现在看来,他其实不止酗酒堕落,他还失眠,暴躁,失控,偏执,所以细节连贯起来,就像一张拼图一样,逐渐拼出了一个真正的答案。
刚才何庭羲见到她跟陆临歌在一起时的眼神她注意到了,特别是阴冷嫉妒,只凭着一次见面,他就能嫉妒吃醋成这样,很明显有问题。
第二天清晨,侯佳音接到了陆临歌的电话,她小心翼翼看了眼旁边的何庭羲,他还在睡觉,呼吸平稳。
她舒了一口气,下床,走出卧室,站在走廊上接电话,“怎么样?是不是查出什么了?”
“研究所说,这是阿米替林的成分,用于重症抑郁症患者的药物。”
闻言,侯佳音浑身冰冷,刺骨的寒气顺着四肢百骸慢慢爬上脑门,她拿电话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
重症抑郁患者,意味着,他的病情已经很久了。
或许说,从以前她觉得他不对劲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有心里疾病了。
她握紧掌心,强迫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慢开口,“我想见那个r陈一面,可以吗?”
陆临歌沉吟片刻,“好,我替你安排。”
她点点头,眸色呆滞。
在没有确定这颗药物成分之前,她还抱有侥幸心里,希望这一切只是猜测,不是真的。
可大抵,人人都逃不过墨菲定律,冥冥之中觉得会发生的坏事,就是会发生。
她在原地静默许久,才收了手机,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她看着他的侧颜,突然就像无法克制一样,俯过身去吻他的眉心。
何庭羲迷蒙睁眼,看见是她,苍白的脸笑了笑,“你醒了。”
“嗯,早安。”她勉强微笑,挨过去,与他拥吻。
下午,陆临歌打电话给侯佳音,让她去他公司一趟。
侯佳音接完电话,表情很是沉默。
她知道,r陈,此刻应该就在陆临歌公司。
坐在车里,她望着窗外的风景,明白等这一趟路走完了,她就可以知道所有的原因了。
只是天知道,她现在宁愿何庭羲是真的性格暴怒扭曲,也不愿他是个重症抑郁患者。
见到r陈的时候,他冲侯佳音伸出了手,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和那双金色眼镜让人一眼就觉得倍有亲和力。
“你好,佳音小姐。”陈医生微笑,那熟稔的态度,像一个感情至深的好朋友。
侯佳音见了他第一面,就知道这个人不了得,坐在他对面,轻声道:“你应该知道我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陈医生转头看了陆临歌一眼,意思是,请出去。
陆临歌会意,带着助理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陈医生和侯佳音。
陈医生笑容温和平静,“我知道佳音小姐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找我,事实上,我对佳音小姐很熟悉。”
一年前,何庭羲忽然中断了治疗,无论他怎么劝他,他都不在出现在治疗所。
但前几天,何庭羲突然到访,恢复了以往的治疗,他来的时候,心情很好,可以预见,一定是那位使他产生心病的佳音小姐又回到他身边了,果不其然,他到来后,每天都跟他分享他跟那位佳音小姐的幸福生活,他变得开明,快乐,睡眠质量也不在糟糕,陈医生发现,他的好状态正在慢慢苏醒。
“哦?你对我很熟悉?”
陈医生继续笑,“是的,但是恕我冒昧,佳音小姐今天与我的见面,并不能得到你所要的答案。”
侯佳音一愣,直接开门见山,“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陈医生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仍然笑着,语气温柔,“抱歉,身为何少爷的心理医生,我不能透露他的病情,除非他本人自愿带你来见我。”
“我私下见你,也是希望能帮助他,你也知道的,他很忌讳我知道这件事。”
“如果你真想帮他,那就要试图打开他的心扉,让他自愿将这件事告诉你,带你来见我,那么,你就能得知一切的,并且获得她所有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