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是都尉府总旗张文铮,神色颇显焦急,看到赵宁竟然在吃饭,没有半分紧张之意,不由得一怔,旋即便更加急切,出声道:
“总旗怎么还有闲心吃午饭?攻讦赵氏的案子已经在燕平城传开,市井百姓议论纷纷,都在指责唾骂赵氏为富不仁,快成鼎沸之势了!
“京兆府派遣衙役,大张旗鼓在满燕平城捉拿、传讯赵氏的官员族人和产业管事不说,御史台都传出了风向,已经有诸多御使上奏弹劾大都督了!”
说完这些,张文铮迫切的盯着赵宁,“当此危急存亡之时,赵总旗不赶紧去寻求解决危机之法,怎么还能在这饱餐?”
如今,张文铮下差后都在赵氏符兵作坊,为赵氏炼制紫晶石符兵,算是投靠了赵氏,跟赵氏兴衰与共了,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要为赵氏着想。
听了张文铮的话,赵宁本来没有什么格外的反应,正考虑着是不是跟张文铮透漏些自己的计划,就见张文铮在隐晦的拼命向他使眼色。
赵宁心头一动。虽然不知道张文铮为何如此,但出于这么久相处下来,对张文铮的信任,仍是有了警惕。
在魏无羡正要开口让张文铮不要慌张之际,赵宁丢下碗筷,豁然起身,一脸惶急,失声叫道:
“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京兆府这是在徇私枉法!赵氏乃是清白世家,绝对没有这些腌臜事!”
说着,向魏无羡使了个眼色,赵宁连忙从桌案后起身,慌慌张张往外走,“我不能呆在都尉府了,我得回去,你们先帮我顶一下差事!”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魏无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赵宁跟张文铮这是在唱哪出,摸了摸脑袋,他忽然有所明悟。
赵宁刚出门到了院子里,迎面就碰到了都尉府主簿。
后者是一个大腹便便、面目和蔼的中年人,脸上时常挂着弥勒佛般人畜无害的笑容,行事一向左右逢源,在都尉府人缘很好。
“赵总旗,大堂上的案子快要审结了,都尉让我来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主簿迎头碰到赵宁,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话还没说完,见赵宁神色仓惶,显得很意外。
“主簿大人。”
赵宁拱了拱手,脚步只是稍微一缓,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码头命案请都尉秉公办理就是我家里有些事,需要立即回去,大人担待一二!”
最后几个字说完的时候,赵宁已经跟主簿擦肩而过,风风火火的走了。
“赵总旗......”主簿回头对着赵宁急匆匆的背影叫了一声,见对方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处,面上一副不甚理解的样子,眸中却有精芒一闪而过。
出了都尉府侧门,赵宁策马飞奔离开,这时他脸色才沉静下来,开始思索刚刚张文铮的异样到底是何用意:
“张文铮在都尉府呆了二十多年,虽然平日里以混吃等死的酒鬼面目示人,实际上却是个少见的聪明人,这都尉府里的人和事,他内心应该都极为熟悉。
“看他刚才的眼色,分明满是警示之意。那么危险到底来自何处?我已经将都尉府经营得堪称滴水不漏,尤其是我自己班房内外的人手,绝对不会有谁的眼线存在。
“照此看来,问题应该就在刚刚过来的主簿身上。他不想我的样子被主簿看见。主簿是门第的人?这人并非出自世家,而是进士出身,倒有可能被门第收买了。
“不过都尉府毕竟不是文官衙门,本身也没有门第官员,主簿在没受门第压迫的情况下投靠了门第,可能性并不大......”
思索这里,赵宁眉头一皱,忽然想起前世见过的一群特殊的人,胸中豁然开朗,“如果主簿的身份果真有问题,出自飞鱼卫的可能性最高。”
想清楚了这一点,赵宁脊背隐隐有些发凉。
飞鱼卫现在还没出现在人前,但规模已经不容小觑,作为皇帝的“家奴”、“私兵”,飞鱼卫从成立的那一刻,就是为了监视天下,特别是百官与世家。
这场赵氏跟门第的斗争,进行到现在,局面对赵氏已经非常不利,赵宁要绝地翻盘,所依仗的关键就是圣意。
如果在这个时候,让皇帝知道他稳如泰山,胸有成竹并不慌张,那皇帝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东西,结果就极有可能坏了大事!
不经意间,经历了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严重风险,险些弄得全盘皆输,赵宁的心跳也有片刻的紊乱。
“多亏了张文铮这老油子的提醒。”赵宁长出一口气,收敛起思绪,平稳下心境,摆出一张煞气腾腾又焦急万分的脸,穿街过巷回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气氛冷峻到了极点,几乎没有声响,所有人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赵宁一路上碰见的丫鬟仆役,远远就让到一边无声行礼,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赵玄极不在,府中大长老愤怒的咆哮,指责京兆府、唾骂门第的声音远远传出,听得其余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