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是赵宁以前跟唐兴相见时,经常来的酒楼,所以赵宁熟门熟路,进了门,看到热切迎上来的唐兴,赵宁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事实上,在今日之前,他并未因为这回的事情来找唐兴,也就不存在后者拒绝相助的事,这是因为他本就不应该提前来找对方。
唐兴毕竟是皇帝的人,他知道了赵宁对门第联合进攻赵氏早有预料、布置,也就等于皇帝知道了这一点。赵宁当然不能这么做。
之所以跟扈红练这么说,是因为当时不愿意过多谈论这个问题,牵扯的东西太多,他也怕扈红练一时消化不了,影响心绪和接下来的行动。
先前谋算刘氏时,因为赵氏是主动出击,也有在代州被范式算计后,不得不绝地反攻门第,提振将门声势的形势,理由充分。
赵宁那会儿来找唐兴,就不介意皇帝提前知道这件事。
“唐某还以为赵兄会早些过来,没想到赵兄这么沉得住气,倒是让唐某等得辛苦。”唐兴不仅改换了称呼,从赵公子变成了赵兄,言语间还卖了个乖。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之前一时乱了方寸,让唐兄久候了。”
赵宁笑着回礼,没有拆穿唐兴不可能在这等太久的真相,也顺着对方的话改变了称呼。大家一起逢场作戏。
唐兴没有成为赵宁的挚友、赵氏的爪牙,并不是说当初赵宁在燕来楼救他,就是白费力气。赵宁终归需要在寒门官员里有熟人。
再者,比起唐兴来,赵宁真正想要结交的对象,其实是目前显得没那么出众的探花郎周俊臣。
因为时间紧迫,三人就没有寒暄,直接入了正题。
“码头命案是郑氏谋害赵氏,赵兄也逮住了郑玉卿,不知其它的案子......”唐兴试探着问。
赵宁正色道:“赵氏家风纯正,族人就算有些才能一般的,也绝对不会草菅人命!唐兄理应明白。”
见赵宁说得义正言辞,底气十足,唐兴眼露喜色,道:
“若是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请赵兄着即通知赵氏族人,立即就各个案子提供无罪证据!赵兄放心,我们也会鼎力相助。”
所谓的“提供无罪证据”,只是一个委婉说法,真实含义是让赵氏族人立即查明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并且寒门官员会提供方便,在多方面配合。
赵宁点点头,“此事好说,我让人回去传讯即可。我现在就要见石门县水坝械斗案的杀人者,唐兄可能提供方便?”
“当然。”
唐兴脸上有了不无自得的笑意,“京兆府虽然有诸多门第官员,但唐某若是要带人进牢狱,却是没什么困难,赵兄这就可以随唐某去。”
话至此处,众人没有耽搁,出了酒楼。赵七月打马赶回镇国公府传信,赵宁则在唐兴的带领下,换了衣衫略作乔装,走了偏僻小巷,从后门进了京兆府。
京兆府的地牢建得很大,关押数百人不成问题,这回四十余件案子涉及的人很多,地牢一时间人满为患。
赵宁刚走进里面,就听见无数人在此起彼伏的喊冤。咒骂指责赵氏为非作歹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氏真的杀了他们的父母。
唐兴果然地头熟,这里的官吏看到他,大到牢头小到狱卒,都对他笑脸相迎,且言谈举止中透着一股亲近劲儿。
显然唐兴平日里很得人心,跟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至于跟在唐兴身后的赵宁等人,狱卒门一概不理会,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好似对唐兴带人到牢狱里来的行为,已经是司空见怪,且明智的知道不该他们过问的事情不过问。
赵宁没有去牢房,而是直接进了刑讯的房间。
这里地方相对宽敞,轻易也没其他人叨扰,正是适合密谈的地方。
就是那些刑具上沾染的黑褐色血斑,还有隐隐散发出的异味,让人觉得不是很舒适。赵宁并非矫情的人,让唐兴准备好了刑具,准备对不听话的谈话对象施以手段。
很快,械斗案的几名杀人者就被狱卒带了进来,这当然不是全部,而是赵宁老早就想见的村民杀人者。
赵氏庄子附近的农田,半数是赵氏的,耕作的是佃户;半数属于自耕农。
若是后者对赵氏庄子不满,赵宁尚可理解,但赵氏一向对自家佃户不薄,佃户们都是丰衣足食,他们会反过来栽赃陷害赵氏,多少让赵宁心里不舒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本没什么好说的,谁都要活命,不能没了吃食,但也得考虑考虑其它方面。
据赵宁所知,这几个杀人者,还是赵氏收留的流民,在他们即将饿死的时候,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也就是因为进入赵氏庄子的时间尚短,这才没有家境殷实。
门第暗中找上他们,他们只要向赵氏禀明这事,获得的赏赐就足够他们一生衣食无忧,这也是报恩了。可他们并没有这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