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市井中,百姓在茶余饭后谈论朝野逸闻时,开始默契的称呼赵玉洁为内相。
朝中忽然出现了一些赵玉洁的亲戚,或为叔伯族亲或为堂兄表弟,且无不官居要职,这些人皆是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宰相陈询真正沦为内阁应声虫,只能督办具体事务,无法参与大事决策。
赵玉洁的地位有多显赫,反对的声音就有多大,相应遭殃的官员就有多少。朝野终于意识到,这位“内相”非易与之辈,不仅足智多谋,且凶残成性,绝不输给任何一位权臣、屠夫。
就在某些寒门官员中的有识之士,跟一些忍无可忍的世家官员,列出赵玉洁的种种罪状,想要请出养病养了这么久也没彻底好转的皇帝,来为大齐处理这位从古至今闻所未闻的女权臣时,一件事让他们变得迟疑。
据说,赵玉洁之前将几位颇受宋治宠幸的嫔妃,打入冷宫时,宋治并未理会,但时过境迁,某日宋治想起这几位嫔妃的好来,就去冷宫探望,见到对方生活凄惨,形容枯槁,不禁心软,追悔莫及,说要宽赦她们。
孰料此事马上就被丽妃知晓,气得赵玉洁柳眉倒竖,立即跑到宋治面前责问,言辞非常严厉。宋治竟然百般抵赖,不敢说实话。赵玉洁心狠手辣,随即假传圣旨,将那两位嫔妃杖责百下,手足截去,投入酒缸,任由对方哀嚎多日死去。
赵玉洁还不罢休,而后竟然胁迫宋治下诏,将两位嫔妃的家人流放才满意。
这件事一出,说什么的都有,什么皇帝被美色所惑,再也不能明辨是非,什么皇帝病糊涂了,早就心智迷乱,什么皇帝虽然温良但历来软弱,不敢跟丽妃翻脸等等不一而足。
当然,这些话都是市井之人的议论,朝臣却是不会这么想。他们上奏皇帝处置赵玉洁的筹谋,就此烟消云散。
这一年,魏无羡成就王极境,在西域三战三捷,斩首数万,威服
两国。
这一年,陈安之奉内阁、宰相之令,在燕平大肆对付世家官员,时人侧目。
也是这一年,团练使、防御使编练的新军,总计超过五十万——大齐军队拢共不到百万。科举取士的规模,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两千人,因为过于骇人听闻,一时之间引发天下议论。
还是这一年,朝堂上的寒门官员,势力已经大于所有文武世家官员之和。
同样是这一年,世家大族皆在祖业所在地,秘密招募私军。
乾符十二年,赵宁至江南,停于扬州。
赵玉洁诞下一女,恶之,遂闷杀于襁褓之中,嫁祸于皇后,意图废而代之。
当其时也,赵玉洁势重朝野,独断专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就连外邦来使,都是由赵玉洁接见。宋治偶尔上朝,赵玉洁也会坐在一旁听政。
市井风传,赵玉洁与宋治争权,而前者势大,后者一时不能制,常召亲信密谋图之。可惜的是,赵玉洁耳目众多,往往能及时察觉,到宋治面前质问。
而宋治生性软弱——之前是向来软弱,现在已经传成了生性软弱——被赵玉洁一顿叱问,往往就会心虚惊慌,极力否定这种事,并撇清自己。于是那些跟宋治密谋这些事的人,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这就导致赵玉洁不仅地位稳如泰山,而且愈发威重朝野。
燕平城中,渐渐有了“二圣临朝”的言论。
这种言论很有市场,但也被很多人不屑。因为赵玉洁只是丽妃,连皇后都不是,怎么都算不上一圣。除非有朝一日皇帝真的废了皇后,那才勉强可以这么称呼。
市井百姓把“废后”的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与跟朋友争论的论据,而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则知道,在丽妃之女“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后,宋治是真打算废后了!
宰相陈询,已经为宋治准备好了废后的依据:皇后入宫数载,尚无一儿半女,这是犯了“六出”之罪。而丽妃贤良淑德,体察圣心,堪为贤内助。
“体察圣心”这四个字,可不是陈询随便说说,作为皇帝的附庸,赵玉洁的应声虫,大齐名义上的百官之首,他知道的事情不是那些市井百姓可比。
总而言之,废后的事宜已经被提上日程。
无论如何,废后这件事,稍微知道大齐朝堂深浅的官吏,都不会觉得意外。这些年来,皇后在宫中就像是隐形人,鲜少有见对方露面,亦或是听到对方事迹的时候。
作为一个皇后,做了什么事,做了好事还是坏事,都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皇后什么事都没做,那才是最严重的。这说明对方一点分量都没有。皇后作为天下二主之一,一旦没了份量,那还是主人吗?
陈询唯一知道的是,自从乾符七年,皇后在立政殿欧杀赵玉洁未遂,就没了音讯。如果不是这回的废后之事,陈询甚至都不确定,皇后是否还活着。
联想到眼下的朝堂局势,军政大事,陈询觉得,废后这件事是顺理成章的。
这年夏日,赵宁自扬州归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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