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治头皮发麻。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蒙赤竟然会选择当场自裁。
如此果断,如此无畏,让他始料不及。
这不是一个平民百姓,不是一个普通战士,甚至不是一个寻常权贵,而是天元王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未来要继承大位的储君!
只要他活着,未来整个部族都会是他的,无人可以触犯的权力,掌大众的生死荣辱、富贵前程,拥有最多的财富、最美的女人。
这天下,普通将士战死沙场是必然,骁将勇士埋骨黄沙也是常事,但有几个皇朝内部的官员,会在正常情况下身首异处,会不顾惜眷念自己的荣华?
身为大齐现今的皇帝,曾经的皇子,纵然是万里山河之剩半壁,哪怕中原大地十室九空,即便亿万百姓死伤多半,宋治也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皇位,还能是一方天地、百姓的帝王,他什么都能舍弃,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跟北胡求和、割地赔钱都能接受。
他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去死,自己却一定不会甘愿牺牲。
可现在,蒙赤竟然完全无视了人世间的所有权力,就这么结束了自己只有一次的性命!宋治不能不震惊万分,不能不感到遍体生寒。
天元部族,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部族?
恍惚间,宋治松开了手,仍由蒙赤的尸体,从半空坠落。
然后他听到了炸雷般的气爆声,以及杀气如潮的天元可汗:“宋治小儿,还不受死?!”
宋治悚然惊醒,心头狂跳之余,连忙催动传国玉玺,慌张的招呼身后的王极境们:“走!”
在天元可汗俯冲临面之前,所有王极境无不瞬间飞到宋治身边,随着传国玉玺金芒再度爆闪,他们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天元可汗杀到行宫之上,却意外的扑了个空,也是微微一愣,他脸上怒气一闪,又在一个深呼吸之下,悉数消散。
而后,他转身俯瞰这座,已经被大齐皇帝与大齐朝廷遗弃的东京汴梁城,彻底平复了心境。
望着这里的汴梁军民们,眼见他们的皇帝与皇朝最强的修行者们,乍然凭空消失,无不是目瞪口呆。
随后便是浓烈如海的恐惧,将他们所有人都包裹起来。
望着君临天下般的天元可汗,元神境修行者也好,三军将士也罢,都感到了如坠深渊般的无力感。
被自己的君王遗弃的人,生死荣辱只能全凭敌人的心情。
这一刻,他们失望透顶、悲愤交加。
......
汴梁西南四百里之外的一座山岗上,忽的凭空浮现出一团巨大的金芒。
金芒消散后,宋治、赵七月、宋光义、赵玉洁、孙康等之前身处汴梁的王极境们,一个个都落到了地上。
这是传国玉玺的两个能力之二:传送。这与之前的攻击手段共同组成了,传国玉玺攻防兼备、可进可退的能力体系。
苟全了性命的大齐顶尖修行者们,此时相继望向茫茫田野尽头,东京汴梁的方向,除了面无表情的赵七月与目光闪烁的赵玉洁,余者无不是既痛苦又忧心。
“朕先是丢了燕平,如今又丢了东京,两度被迫出逃,帝王威严丧尽,实在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今日就自裁于此,以免再误国误民!”
短暂的沉默后,宋治悲怆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转头,这便惊愕的发现,大齐的
皇帝已经横剑在喉:
“诸公,大齐江山就交给你们了,万望击退北胡蛮贼,休使祖宗社稷被异族窃据,如此,朕也能含笑九泉......朕去也!”
众人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君臣有别,纷纷上前去阻拦,抱腰的抱腰,握臂的握臂,夺剑的夺剑:“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长剑被众人合力夺走了,皇帝却更加悲戚,热泪盈眶:“朕不能胜元木真,致使东京失陷、战局崩坏,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眼看皇帝已是泪流满面,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除了宋光义还架着宋治免得他再自杀,其余的人莫不是惊惶无度的拜伏于地。
赵玉洁膝行向前,一把保住皇帝的腿,哭哭唧唧的劝皇帝保重龙体。
孙康哽咽着道:“臣等深知,陛下跟蒙赤一样,面对国家大局不吝一死,可东京沦陷并不是陛下的过错!
“是臣等无用,食君之禄,却没能为君分忧,击退来犯之贼,该死的是臣等;如今害得陛下离开东京,这都是臣等的过错,请容臣下自裁以谢天下!”
言罢,捡起刚刚被夺下丢在地上的符剑,拿起来就要抹脖子。
皇帝连忙一把抓住孙康的手臂,泣泪不止:
“孙将军切莫如此,此番国战为了大齐社稷,孙氏一门孙氏惨重,你也曾北渡黄河查探军情,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实在是尽力了,朕怎能责怪你?”
听皇帝这么说,孙康也是泪流满面,其他人见皇帝不再怪罪孙康,都争先恐后请罪,说局势发展到这个样子,都是自己没能击退北贼。
“朕岂能不知,诸位在国战中都已经尽力?诸公切莫自责过甚,大齐的江山要守住,还要依仗各位力战......”
“陛下才是大齐的最大依仗,最不该自责的是陛下,只有陛下龙体安泰,才能号令天下继续跟北胡作战,赢得国战的胜利......”
“陛下万勿太过忧虑,北贼虽然一时得逞,但我大齐万里山河亿万百姓,最后必能击退北贼,让他们血流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