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刚出行宫的门,就被两个同僚挡住了道路。
“张将军今日好生神气,当着满殿大臣的面,用自己的脑袋表现自己的悍勇,可是把我等都衬托得犹如鼠辈,这个风头张将军出得很快意吧?”
阴阳怪气说话的这个人,跟张京一样,戎装在身,是个武将。他看张京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只戴着冠冕的猴子,有不加掩饰的轻蔑与敌意。
张京认得对方,知道对方叫王武,是一个防御使,麾下有八万兵马,在汴梁城外屯驻的官军中,属于绝对的实力派,平日里便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另外一人也是防御使,只不过麾下兵马少,张京只见过两次。
“身为统带兵马的将军,国战危急之时,你们不敢请战,却来讥讽张某,不觉得自己面目太过丑陋?”张京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王武顿时大怒,喷着唾沫星子喝骂:“张京!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区区一个团练使,也敢这么跟本将说话?真以为得了皇后青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张京根本不愿多说,只是乜斜着对方:“你能奈我何?”
“我能奈你何?你才进入军中几年,还不知道军中深浅吧?别哪天到了战场上,背后被人捅了刀子,枉送了性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武拿手指狠狠点着张京的胸甲。
张京沉下脸来:“你威胁我?”
“本将是在教你怎么做人!怎么,你还不服?也不去打听打听,国战之前,咱们防御使的上官是谁,受谁辖制,现在你敢背叛,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王武逼近了张京,鼻孔都要捅到他脸上。
张京怒火上涌,真气猛地爆发出来,将猝不及防的王武震得一下子翻倒在地,四仰八叉的模样格外滑稽,引得附近的大臣纷纷失笑。
王武没想到张京如此胆大,半分也不怵他,竟敢当众动手,这下吃了闷头亏,顿时脸红脖子根,跳起来就要跟张京拼个高下输赢,却冷不防听到一声呵斥。
“住手!身为防御使,人前斗殴,成何体统!”
张京跟王武等人转头去看,就见孔严华正从后面走来,一脸不满。
“孔大人。”张京抱了抱拳。
“孔大人,这厮好生狂妄蛮横,下官好心提醒他军中规矩,他竟然不由分说就对下官动手,请孔大人做主!”王武见了孔严华,那眼神就像奴仆见了主人。
“哦?”
孔严华眉头一挑,冷冷瞥了张京一眼,也不询问事实,便用不容忤逆的口吻道:“张京,还不给王将军赔礼道歉?”
张京并不服气:“此人蹬鼻子上脸,末将并无过错,为何要道歉?”
听了他这话,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防御使,立即指着张京的鼻子喝骂:
“混账!竟敢这么跟孔大人说话,你眼中还没有礼法?像你这种眼中没有规矩的鄙夫,有什么资格统帅大军,我看应该立刻革职查办!”
张京还想出言反击,但此刻周围已有好几个寒门大员停住了脚步,相继向他看来,众人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充满了敌意与杀气。
股股无形的修为威压,从四面八方暗暗逼了过来,让他顿觉如负山峦,勉力支撑才不至于腿软跪下,哪里还能说话?
孔严华摆摆手,制止了那名防御使继续发难,淡淡对张京道:“本官让你道歉,难道你觉得本官处事不公?
“你如今也是防御使,麾下有十万骁勇,心胸怎么还如此狭窄,眼界怎么还如此短浅,连团结同袍的道理都不懂?”
张京脸上阵青阵白,咬紧了牙关只是不动弹。
孔严华见他撑得辛苦,眨眼汗水就浸透了衣裳,眼中终于有了点笑意,“本官今日就是要告诉你,军伍中人最重要的是团结,最忌结怨于同袍,自绝于三军。
“是寒门将领,就得有寒门将领的样子,若是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知道奉承媚上,纵然一时得志,终将万劫不复!
“本官看得起你,才好心提点你两句,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自误。”
不紧不慢的说完这些,孔严华甩了甩衣袖,示意众人放开威压,这才大摇大摆的离去。
王武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冷冷哼了一声。
追上孔严华,王武目光闪烁,不放心的问:“孔大人一片好心,就是不知道这小子领不领情,他若是执意不肯就范,咱们该怎么办?”
孔严华淡淡一笑,智珠在握:“能做到团练使,就不会没脑子。
“你我已经说得很明白,身为寒门将领,不跟咱们一条心,背叛阵营去跟皇后、世家亲近,只会是死路一条,他怎么敢不就范?
“我跟你打赌,最多五六个呼吸的时间,他就会跟上来,向你我赔罪。”
王武心悦臣服,抱拳道:“大人英明,下官望尘莫及!”
他俩距离各自的车马还有二十多步,信步而行,怎么都需要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足够张京在他们上车上马之前追来了。
一半路程走完了,张京没来。
王武脸色微变,孔严华却依然云淡风轻。
一大半路程走完了,身后还是没有动静。
王武脸黑如墨,孔严华眼神变得阴冷。
到了各自的车马前,张京还是没追上来。
两人皆是怒火中烧!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旁急速而过,两人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马上的人正是张京!
对方压根儿没有看他们,走得要多果断有多果断,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这混账,简直是无法无天!他怎么敢不跟上来向我们道歉?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找死不成?!”王武恨得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