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接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安之,宰相老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让他的思想认知早已成为定势,不可能被改变。
“陈氏要想有未来,只能靠你,而你要有未来,则必须融入时代潮流、天下大势,我相信你能做到创造一个美好新世界的战斗,难道不值得你献身?”
陈安之沉默片刻,肃然颔首:“我当然能够为之献身!”
赵宁再度露出笑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现在你总该明白,今日的燕平城,为什么会有一场国人审判了吧?”
陈安之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之辈,但事到如今,哪里还能不理解赵宁的用意?
自从大禹立国,建立夏王朝,这天下的人就有了三六九等之分,贵族高高在上,享有荣华富贵与各种特权,平民百姓莫能与之相争,只是被放牧的对象。
数千年的历史,早已让等级尊卑深入人心,官府的强权令人畏惧,权贵的地位不容挑战,平民百姓的思想被奴役了千百代,自己都已认同这一点,根深蒂固。
成亲要门当户对,穷人儿郎配不上富家千金,世家子弟就该成为焦点,普通良家子没有资格跟官员巨富的后代平起平坐
人人有公平人人有尊严的核心,是人人平等,这不仅是对权贵官府的挑战,也是对百姓自身意识的颠覆。
大晋要实现真正的人人平等,首先就得让百姓意识到,官府并非高人一等,权贵也不是人上人,穷人与富人拥有一样的权利义务、人格尊严与国家地位。
而这其中,没有什么比官府与百姓的关系,更加核心的存在了。
只有皇朝官员的权力能够被百姓节制,只有让百姓从心底明白,官员不仅不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应该享受他们的敬畏,而是被他们缴纳的赋税养活的,被他们雇佣了,为他们的利益与这个国家的大计办差的,应该被他们监督的存在,他们有审判、罢免官吏的权力,才能让他们的平等意识觉醒。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赵宁看着陈安之正色道,“官员的俸禄,是百姓发的,官员的权力,是百姓赋予的。
“既然百姓能给官员权力,自然也能收回这种权力。
“能够维护百姓利益的朝廷,百姓认可并支持;不能维护百姓利益的朝廷,百姓当然能够换掉它这是国家存在的根本道理。
“说到底,百姓聚集在一起,建立这个国家,给国家以权力,本质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如果国家的存在背离了这个初衷,那就是对国人的背叛!
“这,就是大晋要建立新世界的原因,只有这样,大晋才能长存。
“安之,你可明白了?”
陈安之双目瞪大,震动不已,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他的三观受到了狠狠的撞击。
良久,他惊骇不定道:“宁哥儿,这可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道理,百姓百姓未必意识得到,我们我们”
他不知该作何言。
赵宁道:“之前百姓意识不到,是因为统治者的思想控制,但你不能保证百姓永远不会觉醒。一旦百姓觉醒,发现皇朝面目可憎,则皇朝必然倾覆。
“而我要的,是大晋永世长存。
“所以,我不忌惮百姓觉醒,甚至愿意推动这种觉醒,因为大晋朝廷不是百姓的敌人,而是百姓的可靠同伴。
“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也必须联合起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为了美好世界而战斗!
“如此,当国家强大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强大,无坚不摧不可被战胜的强大。若得如此,四海之大八荒之广,都能任意翱翔,不惧怕任何挑战!”
区区天元王庭,也就根本不值一提。
陈安之讷讷半响,嘎声道:“宁哥儿,你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你国战之前,你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赵宁笑了笑,抬脚继续往前走:
“一方面,是国战之前那五年游历天下,与国战期间见得多了想得多了,有所领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干将莫邪这两位世外高人。”
他没提自己两世为人带来的触动。
陈安之知道干将与莫邪是谁,明白在战胜元木真的两场激战中,这两人功不可没没有他们,齐朝说不定都被天元王庭攻灭了。
但陈安之没有见过干将莫邪,更不曾深入跟他们交谈过,所以并不能理解对方到底是怎么个“世外高人”法。
“老板娘与老书生两人,是这天下最有见识的人,他们的智慧非我辈能及。能够跟他们相遇相知,是我的幸运。”
赵宁露出由衷的笑容,“而现在,我想把这种幸运,传递给全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