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进入徐州城一段时间后,城外的棚子终于搭建完成。
因为劳作时间不短,时辰业已不早,扈红练吩咐粥棚煮了粥,让每个汗流浃背的人都能吃上两碗再休息。
夏侯丞拉着雷闯问东问西,后者被缠得烦了,索性抱着碗远远避开,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蹲着喝粥。
在他身旁,有两个衣着普通的百姓,都是从城外居民区来的,其中一人跟雷闯搭话,两人很快攀谈起来。
“今日救助难民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还有如此之多百姓自发参与进来,必然会在徐州城里引发轩然大波。”百姓道。
“这是自然。就看城里的显赫人物们,会由此产生什么样的反应了。”
雷闯道,“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城外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帮助难民?这不合常理。”
百姓道:“先前在干活的时候,我左右打听过,基本可以确定,徐州最近出现了一批行侠仗义不求回报的修行者。
“他们的行为跟昔年的青衣刀客颇为相似,而且在行动中刻意散播一些公平正义、联合起来反抗不公的思想,对这些百姓产生了一定影响。
“加之今日有人率先出动,起了带头作用,这才有这么多本性良善的人参与救灾。”
雷闯沉默不语,低头喝粥,粥米是什么滋味他完全没注意到。
半响,他皱着眉头寻思着说:
“今夜徐州城里必有大动静,各方势力会直接较量,或许明日太阳出来的时候,徐州的天地已经改变。”
百姓露出征询的目光:“事关重大,呆在城外不如进入城中,况且那位赵氏子弟已经入城......”
雷闯摇了摇头,眼见有人走过来,遂长话短说:“我得留在城外,暂时还不能离开。这关系着长远之计。”
靠过来的难民坐下后,旁边的百姓不再多言,低着头专心喝粥。
面对眼前一望无际,坐着、蹲着喝粥的难民,雷闯目光复杂。
今日刚到徐州的时候,这些人大多一脸死灰般的麻木,平静而绝望地等待着死亡,而现在,他们脸上都有了生气,眼中也有了光。
雷闯知道那些光是什么。
是希望。
......
烛火通明的厅堂内,苗恬望着满座显贵,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偶尔瞥向徐州长史唐珏的目光,则充满欣赏、认同。
自从成为金光教教众,他的信徒生涯一直乏善可陈,在被派来徐州之初,他以为自己可以建功立业,像之前河阳、洛阳的那些神教内应一样,立下足以让自己在神教青云直上的功劳。
孰料大战还未开始,常怀远就大肆清查、捕杀神教教众,他不得不转入隐秘状态,在暗处活动,常常心惊胆战。
收服长兴商号,算是这段时间众为数不多的一次立功机会,虽然功劳不会太大,但总好过没有,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莫名失败。
两位元神境强者的损失,一度让他陷入人生最黑暗的时期。
好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唐珏主动找到他不说,还将徐州地方大族某种意义上的小世家,都献给了他。
如此之大的功劳,他却不需要如何努力,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着眼前这些徐州地方大族的家主、大长老们,在唐珏的劝说下,纷纷表示愿意加入金光教,成为张京攻取徐州的内应,苗恬暗中乐开了花。
他很清楚,一旦张京夺取徐州,以他如今到手的功劳,必然得到神教大力褒奖,说不得就会被神使召见,亲自指点修为。
届时,成为神教一州主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若能在修为上取得突破,说不定地位还能再高一些,成为一个藩镇的主事之一。
“上师,我等的身家性命,可都全系于上师之手了,还望上师速速回报我等加入神教的消息,请神使与张帅早些派遣高手过来。
“若是来得迟了,常怀远把我们都灭了,我们可就不能帮助神教与张帅得到武宁了!”议事完,一位地方大族的家主来到苗恬身前行礼。
众大族家主、长老纷纷上前,表达自己对神教与张京的恭敬,以及对他这位上师的尊重,祈求他赶紧叫人来保护他们。
苗恬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说,好说。
“诸位放心,事关神教与张帅大业,某也不敢掉以轻心,回去后必然派遣最为得力的修行者,回汴梁请求神使与张帅派遣援手。”
得到了苗恬的承诺,众人奉承得更加卖力。
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厅堂,一路来到宅子的后门门口,临别之际,苗恬对唐珏这位给他送了泼天大功的挚爱亲朋道:
“唐大人也请放心,之前某对大人的承诺,日后一定会不折不扣的办妥。若是常怀远明日就对众大族动手,还请大人主持大局。”
唐珏道:“唐某义不容辞。”
众大族家主、长老见状,无论自家家势是不是比唐家大,之前有没有看不起唐珏这个唐家旁支,此时都忙不迭的表示,真到需要拼杀的时候,会团结起来听唐珏的号令行事。
话至此处,众人都很满意。
他们正要各回各家,忽然有一个讥讽的声音穿透重重夜幕,如擂石滚木一样砸在众人脑际:
“身为地方大族,平日里靠盘剥乡里享尽荣华富贵,事到临头,却不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置数万父老乡亲于城外而不顾,只想着自家的富贵荣辱,真是贻笑大方。”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无不神色一变。
循声望去,就见昏暗的巷子里,有一名穿青衣戴斗笠,背负长刀的修行者,正不紧不慢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对方的不屑与鄙夷之意,哪怕隔着数十步,众人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是谁?”
“你是何人?”
“谁敢这般大言不惭?”
“简直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