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年心性的赵英动了真怒,在情绪格调上落入下风,赵平连忙拉了他一把,示意对方退下来稍作冷静,由他代替上场。
这是他们与金光教的第一次交锋,绝对不能落败,革新思想对上神教经义,也没有道理被对方压制,胜负肯定要争。
不争,可不是革新思想的要义。
革新本身就是斗争,而且要一直斗争,斗争到底!
赵英被赵平提醒,顿时反应过来,脑子一下子清醒,赶紧收敛情绪,转头以目示意,表示自己还没有败,还有把握驳倒对方,可以继续作战。
赵平略微犹豫,就决定让赵英接着辩经,这是对方在曹州战场第一战,对赵英十分重要,不到万不得已赵平不想打击他的信心。
冷静下来的赵英,眼神镇定面容坚毅,看着上师不动声色地道:
“堪破虚妄也好,得自在解脱也罢,说到底都只是一种说法,是对个人的要求。可现实不是说法,现实要的是做实事,还要跟其他人相处。
“我想问问,金光教对现实世界有什么说道?”
上师见赵英转变了思路,另辟战场,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不过他并不慌张,作为一个教义完备的教派,赵英的问题他当然能回答:
“世间皆难,世人皆苦,人在尘世犹如身处荆棘林,唯有不动才能无伤。摒弃欲望,无欲无求,方可得到大自在。
“与人相处时,众生当与人为善,多作善事多积功德。若是人人为善,则世间恶事尽消,人间虽然不比神国,众生也可安然无恙。”
这番回答正中赵英下怀,他眼里有了神采,眉头一扬,轻哂道:“若是真的无欲无求,你们的教坛从何而来?你们的镀金神像从何而来?你们的钱财从何而来?
“手持神经宣扬神经,有一层智慧外衣,有神灵的幌子,就不算是有所作为,就不算是在做事了,就不算在动了?
“你只知道劝人向善,殊不知愿意积德行善的,本身就是善良之人!恶人若是因为你一句话就不为恶,那这天下还有土地兼并吗?还有特权对普通人的压迫剥削吗?牢狱里还有罪犯吗?”
上师不动如山:“世间之所以有恶事有不公,是因为有妖魔存在,降妖除魔,亦是神教本份。
“神灵低眉,是怜悯苍生疾苦,神灵怒目,是为降妖除魔。少郎君难道不知神教消灾度厄之举?”
赵英哈哈一笑,甩袖道:“什么妖魔,什么鬼怪,谁亲眼见过?不存在的东西,却成为你们彰显地位、提升声望的依凭,可笑!
“殊不知,跟那虚无缥缈的妖魔鬼怪相比,人间平民百姓的能见的困厄,都是因为地主剥削、权贵压迫、贪官污吏迫害所致!
“你能让权贵膜拜神灵,可你能让他们把不择手段兼并的土地,用剥削手段聚敛的财富,还给那些受苦受难的普通百姓吗?
“你们能让官吏遵纪守法、恪尽职守吗?你们能让权贵不肆意妄为吗?
“你们不能!你们只能让他们膜拜神灵,给教坛捐献香火钱财!说到底,你们只是能给自己谋私利!
“什么普渡众生?你们真敢跟强人、权贵为敌,让平民百姓安居乐业、不被欺负吗?你们不敢!你们只是跟权贵沆瀣一气!
“如果你们真是普渡众生,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财,建造这许多高大教坛华丽神像?又是手持神经诵读宣扬就有功德那一套?
“你们的钱财取之于民,可曾用之于民?你们没有!你们只是用小恩小惠蒙骗百姓蛊惑视听,让更多人心甘情愿贡献香火!”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不仅让神教教众勃然色变,也令在场许多百姓讶然不已,一些人面露思索之色,看上师的目光有了变化、怀疑。
面对赵英的诘问,上师不为所动,只是低眉敛目,诵念神号:“无量神光。少郎君此言离经叛道,妖言惑众。
“我看少郎君气势逼人、双目赤红、脸色青黑,显然不是良善之辈,依照神教经验,少郎君这是被妖魔之气所侵的表现。
“少郎君心里已经被种下了魔种,若是不能及时救治,必然化身为真正的妖魔,贻害人间,祸乱众生。
“少郎君勿要惊慌,降妖除魔是神教职责所在,本座这就让人带少郎君去后殿。若是事情顺利,数日之后,少郎君必能魔气尽除。”
说着,上师一挥衣袖。
周围教众立即向赵英包围过来,个个神色不善,有人已经亮出长刀——当然,这在神教叫作戒刀。
赵平哈哈大笑,指着一脸庄严、满眼慈悲的上师:
“被揭穿了老底,不能自圆其说自证清白了,就把我们打为妖魔,想将我们置于大众的对立面,而后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用大义名分肆无忌惮的清除我们,你们真是好算计,真是够不要脸!”
赵英怒气再生。
愤怒之余,他眼中还有诸多轻蔑,身为将门子弟,他最不怕的就是厮杀,对方敢跟他们动手,他求之不得。
“这世上本来没什么妖魔鬼怪,我之前还奇怪你们为何生造出这番存在,原来是可以把意见不合者打为妖魔,方便排除异己!”
赵英冷哼一声,率先迎上一名扑到跟前的教众,运足修为之力,以破阵斩将之势,一拳重重轰在对方脸上!
这名教众顿时鼻梁塌陷,鲜血飞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身体猛地倒飞出去,摔在了信徒群中,引起一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