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教总坛。
放下紫毫笔,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小蝶美滋滋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樱桃小嘴张得犹如打哈欠的狸花猫一样。
——很难想象,那么小巧的嘴唇竟然能扯得那么大。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算了一下时辰,再想了想每日去跟赵玉洁禀报事务的时间点与今日要禀报的事务,小蝶亮晶晶的双眼渐渐弯了起来,一点点变成了月牙状。
她欣喜地发现,她今天竟然有两刻时间的富余!
“太好了!终于......终于可以玩一会儿了!”小蝶喜笑颜开地站起身。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尤其如今中原形势紧张,她可以玩耍的时间越来越少,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弥足珍贵。
撒开脚丫子跑到门口,沐浴到金灿灿暖融融的阳光,小蝶扬起满是陶醉之色的俏丽小脸,舒服惬意地很想学一声狼嚎。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学狼嚎,那是大黄才会做的事。
时间不多,得抓紧。
正要走下台阶的脚刚刚抬起,却蓦地愣在那里,好半响没有落下,刚刚绽放如花的五官徐徐纠缠到了一起,光滑洁白的额头缓缓浮现出一条条黑线,小蝶整个人变得纠结懊恼。
她陷入了两难之境。
“只有两刻时间,我是该去找大黄和小白呢,还是自己偷偷溜出教坛,去鸡鸣坊买栗子酥吃?”
小蝶踌躇着,掰起葱根般白皙水嫩的手指头开始算,满脸的严肃认真、郑重其事,仿佛在挑选自己的如意郎君,“还是去城外汴河边走一圈?
“听说那里现在有很多人放风筝,我好久没有看到过风筝了,说不定还能向谁借一个放一放.....不行,不行不行,我只有两刻时间,放不了多久的风筝,还是去吃点好吃的吧!”
拿定主意,小蝶悬了半天的脚终于落下。
但是下一刻,另一只脚又搁半空放不下去了。
她再度竖起手指头开始算:“是去吃栗子酥呢,还是去吃细子鱼?我好像有十来天没吃红枣软泥糕了,要不还是去吃春风楼的剁椒鱼头?”
选择很多,都很诱人,每一样皆令她垂涎三尺,两只手十根手指头很快便不够用。
小蝶吸了吸嘴,将险些流出来的哈喇子吸回去,而后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开始庄重肃穆地评点各种美食的优劣,想要揪出一个最值得品尝的对象来。
没等她拿定主意,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迅速靠近,院门外很快响起神教上师的声音:“禀首席,城中有要事发生。”
正对着满桌子美食垂涎欲滴的小蝶茫然抬起头:“何事?”
“四品大上师魏安之在闹市中杀了宣武军三名将士,其中一人还是宣武军都指挥使。首席,现在元神境后期的五品上师刘策,已经跟宣武军团练使周岌到了现场,正与魏安之大打出手!”
上师用很快的语速把事情一五一十禀明。
小蝶脸色一变,霎时从色香味俱全的无数美食包围中跳脱出来,霍然起身:“魏安之为何杀人?”
“具体尚未查明,只知道当时有白衣派弟子与宣武军将士当街械斗。”上师言辞谨慎,“首席,总坛是否要出动高手将魏安之立即带回?”
小蝶没有给出问题的答案,反而在第一时间反问:“魏安之以一敌二,战况如何?”
“目前稳占上风。”
小蝶怔了怔,以一敌二还能稳占上风?
紧接着,她咬住了晶莹红润的下嘴,默不作声。
上师的提议很顺理成章,但小蝶的小脑袋瓜子飞快一转,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她必须考虑得更加全面,小心处理。
魏安之虽然行事乖张,但观其在曹州神战中的表现,可知绝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此番公然在长街杀害一名宣武军都指挥使,必定有其深意。
“刘策跟周岌是一起到场的?”小蝶忽然问。
“联袂而至。”
小蝶目光闪烁。
刘策为什么会跟周岌在一起?
神教上师跟宣武军将领来往不是什么怪事,这很正常,但今天这场神教上师——白衣派首领与宣武军冲突的奇怪风波里,刘策与周岌联袂而至的行为就让小蝶不得不多想一些。
身为神教首席大上师,小蝶当然知道白衣派与顽固派的矛盾已经爆发。这是无可避免的事,神教要利用白衣派进行内部变革,整肃内部风气谋求订立新的清规戒律,不可能不遇到源自守旧派的阻力。
要说白衣派首领身陷险境的这场风波,跟白衣派与顽固派之争毫无关系,小蝶首先不相信。
“如此说来,顽固派是借刀杀人,联合宣武军对付白衣派?今日之事,是他们给魏安之设的局?”小蝶很快有了推测。
随着这个推测浮现的,是一缕不悦之情。
“用教外的力量掺和神教内部事务,还是来反对我所支持的事,顽固派仗着自己势大,行事真是肆无忌惮,不把我放在眼里。”小蝶感受到了某种恶意。
这种恶意叫作尾大不掉。
白衣派近来虽然发展迅速,但跟顽固派的整体实力相比,无疑还是差得非常大。眼下白衣派也就是借着对神战大军的掌控,对汴梁各个分坛的渗透,在汴梁显得力量大一些。
“魏安之有没有堪破对手的圈套?”
这个问题很关键,小蝶仔细寻思,“他是白衣派首领,不应该对白衣派的处境、跟顽固派的斗争形势没有把握——所以他今日大开杀戒的目的是什么?”
在魏安之已经杀了宣武军将士的情况下,有刘策这个神教上师现身,能够在神教立场上有效约束、威逼魏安之,再加上宣武军团练使,两相合力,本来可以迫使魏安之乖乖就范。
没想到的是,魏安之在极有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辩白艰难的情况下,既不束手就擒,也不当场逃跑,反而跟刘策、周岌打了起来,且还能稳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