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韩树、方闲等人随着大队人马摸出山林。
黑夜中.山路难行,要想抹黑出山而又不打火把,那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可一旦打了火把,又免不得被秦军察觉。
到了平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队伍在山脚稍作停留的时候,有修行者陆续从各条小路疾行而至。这些人不是介休、汾州城派来的,就是乡勇联络人。
因为白日是个大晴天,晚上天空没有层云遮蔽,所以月色不错,虽然不是满月之期,好歹是个凸月,月光照耀之下勉强可以赶路。
口衔枚马裹蹄,韩树、李青猴等人努力睁大眼睛,在田间小路上疾行,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什么也听不见。
很快,秦军营地浮现在地平线上。营中灯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天际,左右蔓延出去不知道多远,好似没个尽头,依稀可见营墙、角楼的轮廓。
秦军白天战了一场,收兵的时候很多将士都颇为疲惫,到了夜里睡得很早,且也很沉——当然,当值将士依旧精神抖擞。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方闲,看到旁边的黑夜田野中行来了一支队伍,人影攒动绵延很长,鬼影般快速靠近。
那是乡勇队伍,指挥使招了招手,方闲便带着几个人过去接头。乡勇们没什么兵刃,战力也有限,眼下碰到的这支队伍有一千多人。
领头的是国人联合会的一位主官,方闲跟对方交流片刻,确认了身份与各种情况,各自回头,带着两支队伍汇合到一处。
李青猴将背着的没点燃的火把放下,简单歇息一阵,韩树便从前面往后行来,边走便传递命令:“都把火把准备好,待会儿听到命令即刻点燃,原地留.四根,路上留两根,带走两根。”
李青猴依照命令把需要留在原地的火把散开插好,这些火把比较长,插在地上一人来搞,待会儿一根火把就是一名或数名战士。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韩树传递完命令往回走的时候,李青猴一把拉住对方,奇怪地问:“乡民们怎么还牵着牛羊?难不成要驱赶牛羊冲阵?”
韩树摆了摆手,压低声音:“牛群会冲阵,羊群不会。”
“那带着羊做什么?又不宰了吃。”
“听过‘悬羊击鼓’没有?”
李青猴茫然摇头。
韩树笑了两声:“不用多久你就知道了。”
大军行动定在子夜,眼下还是准备阶段。
......
秦军营地。
中军大帐,魏启阳站在一座泥土构建的城池模型前,正让人往城池上插旗竖杆,标注防御工事、兵力部署等情况。这是他根据白日战况观察出的孝义县城防情况,想要研究一番找到薄弱点突破。
作为魏氏一族的杰出子弟,魏启阳虽然不是魏崇山子嗣,却也是魏无羡堂兄,早年在河西抵抗天元大军时便屡立战功,是凤翔军中有名的悍将。
这回他率领偏师绕道奇袭,攻入雀鼠谷腹背的汾州,既是奇谋妙计,也是兵行险着,孤军深入的情况下责任重大,容不得半分疏忽。哪怕已近子夜,他依然没有丝毫睡意。
就在魏启阳凝神思索明日战法的时候,他接到了紧急军情。
前往汾州、介休的兵马,前不久遇到了晋军夜袭,眼下正在激战!
“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袭击?”
魏启阳皱了皱眉,“晋军动作这么快?汾州、介休兵马不多,加在一起都只有几千人,他们竟敢贸然出城袭击营地,就不怕一旦行动失败弄巧成拙,让我趁机夺了城池?”
魏启阳并未轻举妄动,而是思考其中的深意。
他们刚刚奔袭而来,陡然翻越吕梁山出现在汾州境内,其突然程度说是神兵天降也不为过。若不是先前在温泉关恰好碰到了对方支援过去的人马,他们如今兵临孝义县城下时,汾州都反应不过来。
饶是行踪被早已被发现,如今河东也来不及反应,魏启阳自忖若能在半月之内拿下孝义、介休、汾州三城,就能抢在晋军大规模反扑之前站稳脚跟。
届时,只要他们能钉在这里,晋军轻易就奈何不得他们,加之温泉关如今在他们手中,后勤补给乃至是援军,都可以源源不断抵达。
后院失火,再加上正面强敌攻势凶猛,晋军焉能不乱?
这种时候,换作魏启阳是晋军,断然不会派汾州、介休的有限兵马出城来战,只会死守城池,坚守不出,等待援军,让他们无机可趁,无法在汾州站稳脚跟。
“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左右都无晋军援军,他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总要打过之后才知道对方虚实。”
念及于此,魏启阳传下命令,让两地秦军就地作战,若是晋军战败撤退,则派遣小营精锐追击,大营不得轻举妄动。
这样一来,就算晋军想要诱敌深入半路设伏,两地秦军也不会有多大损失,真有什么问题,大营还能救援小营;
而一旦晋军果真是来找打,最后溃败,那么有小营追击,也能趁机攻入城中,占住一座城门,接应大营入城。
两地有战事,魏启阳没了睡觉的打算,他让众人退下去歇息,自己全身披挂、大马金刀的坐在帅案后,单手杵着带鞘长刀,八风不动地闭目养神,准备随时迎接新的变化、做出及时反应。
魏启阳的打算很正确,变化很快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