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找工作也不比去商店里买东西,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到的。何况又要合心意,又要是杨二小姐能胜任的,又要离家近,又不能太累。
如此多的条件,苏老师就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请杨二小姐再等一段时间。
这一等,就等到了过年。
新年恭喜,大吉大利。
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红灯笼,人人都穿起了新衣,街上卖风车、年画、年糖、年糕的摊子也变多了。
苏纯钧也更忙了,脚不粘地,只是每天仍是雷打不动的到祝家来吃早饭。
祝颜舒亲自写了春联与福字,挨家挨户的相送。
不过既然与苏老师相熟,她就不必再多跑一趟了,早上苏老师来了就请他自己拿回去。
苏老师已经拿到了薪水,荷包前所未有的充盈起来,他买了杨二小姐爱吃的外国奶糖与巧克力,早上拿到祝家,进门就见一屋子喜盈盈的人中间,坐着一个气呼呼的杨二小姐。
他捧着糖盒上前,哄她开颜。
苏纯钧:“什么事不开心?都要过年了还吊着个油瓶。”
他拆了糖盒,塞了一个奶糖给她,她仍是气鼓鼓的一张脸。要过年了,家里吃的东西变多,她胖了一点,脸更圆了,也更红润了。
她含着奶糖,鼓起一边脸颊,正要拉着苏纯钧抱怨,祝颜舒从屋里出来,道:“苏老师,不必管她!闹小孩子脾气呢!我告诉你,你是愿意也要去,不愿意也要去!这是礼数,你懂不懂!”
苏纯钧含笑应着,拉着杨二小姐到阳台去,再细细问她究竟是因为什么。
杨玉燕恨恨道:“还不是那个杨虚鹤!气死我了!他怎么还不死啊!”
苏纯钧赶紧止住她,“不许这么说,女孩子不要说难听话。”
但他也猜到了。
果然接下来杨二小姐抱怨的正是过年她和杨玉蝉要去给杨虚鹤拜年的事。
过了今年,杨虚鹤与祝颜舒登报离婚已有三年。夫妻二人隔着一座城,虽然路上不会遇到,但耳边总也免不了有对方的名字围绕。
祝颜舒是个有教养的女士,虽然离婚了,却不许两个女儿留下不孝的污名。她非常了解世人对种种道德的苛求,更明白女人在这方面天生更吃亏。
纵使杨虚鹤背叛婚姻与家庭,但杨玉蝉与杨玉燕却不能在外面说他一句不是,更不能不认生父,落人口舌。
所以每一年的过年时,她都要求两个女儿去找杨虚鹤拜年,还一定要在大年初一,杨虚鹤家最热闹的时候登门,当着众多亲友和社会人士的面,给大文豪杨先生拜年。
只要一年有这一回,日后就没有人能挑剔她的女儿对杨虚鹤不孝顺!
不过是门面功夫,祝颜舒认为这很简单,很划算。
可杨二小姐那天真纯洁非黑即白的性格怎么可能接受?
去年这个时候,他与这二小姐还未相识。今年此时已经能当面听她咒杨先生早登极乐了。
从道理与人情上,他赞成祝女士的做法。
可从感情上,他不忍让杨玉燕不高兴。
但就算是他,也想不出怎么让杨玉燕避过这次拜年。
苏纯钧只好陪着她,多听几遍她对杨先生的不敬之辞,然后在冻着她之前,牵她回屋吃早饭。
张妈包了拳头大的肉元霄,一碗放四个,挤得满满的。
苏纯钧吃了两碗仍不足,可锅里已经没有了,恰好杨玉燕气饱了,吃了一个就不想吃了,他就又趁着张妈不在,把她碗里的倒过来吃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祝颜舒和杨玉蝉都习惯了。杨玉蝉刚看到时还皱眉,可见祝颜舒都当没看到,就也没有开口,以为这只是苏老师熟不拘礼而已。
杨玉燕更是只有第一次觉得不太好,第二次已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了,到现在苏纯钧把她的碗拿过去,她只会抬抬手。
然后继续生气。
桌上的人都知道她为什么挂着一张脸。
祝颜舒才不惯她。杨玉蝉是觉得考虑到过去的父女之情,去拜个年就走也没什么。
就算是已经成了仇人,也没有到一见面就要吐唾沫的地步。
可杨玉燕的心目中与杨虚鹤那是已经到了一见面就可以拔刀了,拜年?前年她在医院,去年她装病,今年她为什么不可以再装病!
因为祝颜舒已经发现她装病了,更觉得经过苏老师的教育,杨玉燕已经不是以前弱不禁风的小可怜了,已经成长了,也皮实了,完全可以去见亲爹一面而不被气死。
也不会再气到去吞药片。
祝颜舒吃完擦嘴巴,做结案陈词:“初一那天早上,你跟大姐一起去。”
杨玉燕坚定的抵抗道:“我·不·去!”
苏纯钧觉得二小姐拍在桌上的小手白生生的,声音脆脆的,就是不知拍疼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