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火急火燎花了一天时间,表面完善了他的灵渠绕后偷袭计划。
然后趁着晚上不召开军议的时候,又偷偷单独找赵云进谏,希望可以避开其他态度持重的反对者,这样一对一说服,赵云面子上更容易下得来,也不至于被其他人抓住把柄喷军事冒险。
至于计划调整的具体内容,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进一步减少偷袭任务调动的人数,这样可以在确保调度船只数量不变的情况下,一次性随船多运点粮食,让部队在敌后可以坚持更久,有更多灵活反应的时间。
同时,魏延还找了军中的零陵本地人、尤其是前几天跟鲍隆之战抓获的俘虏,问明了零陵最南端与苍梧接壤各个山口的地理形势,勉强找了条理论上可以“一旦没有拿下广信县城,就沿着山路轻装撤回富川,翻回萌渚岭”的路线。
事实上魏延根本没打算走这条路,他就是想赌一把大的搏个前途,这个退路也是应付赵云的,实际上能不能走都不知道。
……
中军大帐里,赵云本人也是心情颇为难以言述,都快亥时初刻了,还没熄灯歇息。
中午军议结束的时候,因为自己否决了魏延的提议,表现出了持重不冒险的态度倾向,所以后来午餐和下午的时候,其他幕僚、下属跟他聊起战况,也都拿持重的姿态相劝,显得自己“所见与主帅相同”。
当时,李严言者无心地说了一些看似安慰赵云的话:“当年马伏波平五溪蛮、交趾,为光武帝所重,只可惜最后南征途中,染疫而亡。
今将军也号为伏波,南征军功赫赫,且躲过了前番恶疫,必有后福,徐徐图之,功业必可过于马伏波。”
李严还是知分寸的,所以劝说的话就点到为止,没有说更过尺度的。但下面还有些更年轻说话没轻重的军官,拍马屁拍着拍着就逾越了尺度,说什么“将军岂是马伏波可比,当年赵佗也是常山真定人,北将只要习惯了岭南水土气候,一样可以建功立业”
(注:赵佗是秦始皇时候的人,所以其实籍贯应该叫“恒山郡真定人”,汉朝人之所以叫常山,是汉文帝以后为了避文帝的讳刘恒,改叫常山)
这话赵云当时听了就脸色板了下来:赵佗是什么人?能这么比喻么?这是害我呢!
但幕僚散去之后,赵云又觉得自己多虑了:赵佗之所以立国,也是机缘巧合罢了,是因为始皇帝无道,秦国不存在了,赵佗身为秦将不能降汉。
可如今汉室虽然也大乱,还有主公汉中王伸大义于天下。就算李傕郭汜手上的天子遭遇了不测……有大王在,自己就还是汉室忠臣。
大王一看就是个命格不凡、得享高寿的主公,还有什么好怕的。既如此,赵佗的为秦建功部分,有什么不好学的?他平定的地盘比马援更广大,就该努力效法,只要别效法其最终自立就没事儿。
打仗要对事不对人,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反而心虚拘泥了?
赵云心中暗忖:“还记得伯雅当初私下里跟我讲解过‘殿兴有福’,谈到为什么‘一朝立国越久、仁君对能臣的容人之量越宽’。
为君者知天下归属有定,才能如此从容自信。故而刘邦对萧何犹有猜忌、对韩信削王改侯。光武帝云台二十八将却多得善终。至于大王,更是能视云长、翼德犹如亲弟,此四百载之积也。
如今我若是为了躲避赵佗行径而刻意弃用其战法方略,倒显得我‘猜忌大王有猜忌我之心’,不如坦坦荡荡。何况大王早就要我打完交州就回去参与北伐。我战后即走,并无割据时间,复有何疑?”
也不能怪赵云有这种担心,因为他跟刘备的交情毕竟不是关羽张飞,也不是李素,跟前面三个人还差了一截呢。刘备对他用人不疑,他却不得不想一想如何避免形成割据的自证清白问题,哪怕只是潜意识里偶尔闪过这个问题。
就在赵云为自己的担心烦躁时,魏延来求见了。
“参见将军!末将完善了一下上午说的灵渠偷渡方略,请将军斧正……”
赵云凝视了魏延几秒钟,点头示意他详细阐述一下。
魏延就一五一十说了。
赵云听完后,冷场了一会儿,低声叹道:“文长,你这还是在赌命吧。你投入的本钱是不大,而且我也看了,你在赌‘张津主动增援刘度、寻衅荆南军,会导致内部不服,人心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