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月十四从巴丘出兵后,李素与赵云兵分两路,缓缓北上。李素亲率的西路军路程近二百多里,自然行程也快。
四天三夜之后,二月十七傍晚,已经抵达了长江上游四百里外的江津港,即将转入夏水航道从江津港再往西北二十里,就是南郡郡治江陵城了。
高顺之前从益州带来的部队,也是提前顺江东下驻扎在夷陵,约好了日期到这江津口会合。这也是省得川兵多跑一趟江陵到巴丘的回头路了。
随着江陵城越来越近,负责这支部队陆战指挥的高顺,也有些担忧摩擦。他这人平时比较沉默寡言,上司给任务他就执行,何况李素向来以远见卓识著称,高顺也从没怀疑过。
直到此刻,他才问了一个问题:“右将军,我军此番兵分两路,究竟有什么好处呢?既然都是要到竟陵集结,然后再合兵北上,走一路也一样吧?莫非是为了把江陵和江夏两处的航道都彻底摸清、再演练一番行军路线,便于将来我们的行迹,太容易让刘表生疑了。”
这番话出行的时候不说,现在私下里才说,也是怕公开揭穿了李素的想法。
高顺以为,刘表的地盘如今就南郡江夏襄阳三个郡,李素把从江陵到襄阳和江夏到襄阳的路线全试过了,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排练对刘表下毒手。刘表要是派兵“护航”,礼送出境,也不能怪刘表警觉了,谁都会这么干。
前方的江陵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派兵在岸边“护送”了。
对于高顺的疑惑,李素却有了更细腻而合理的解答:“不要多想,我是觉得咱离宛、雒太远,消息未必灵通,都知道袁术之女受害了,要是我们去得晚,说不定袁术已经起兵酿成大祸。
走江陵,自然是为了抢时间,比东路军早到三天也好。但江津汉津之间的夏水水位太浅,过不了大船,万一袁术军到时候为了阻挡南军北伐,猝然对刘表在汉北的据点新野、樊城下毒手,然后缴获大船以逸待劳阻击我军。
我军全部走江陵夏水航道北上,带不了楼船的话,岂不是会水战不利?所以,才让子龙和兴霸带着大船缓缓而行,弥补一招后手短板。”
原来,李素这西路的三万人,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船普遍比较小,最大的不过支持两三百人作战的艨艟和五百人的斗舰,吃水深度只有半丈左右。
谁让李素不确定夏水和夏泽的通过能力呢,只能是留点余量,也算是为刘备军第一次通过夏水夏泽积累航行经验,一路上可以让水手们测量水深、测绘航道,看看下次最大能过哪种船。
汉末的造船能力,只是造适航的海船比较小,如前所述目前糜竺和曹操的海船最大也就八丈多长。但内河作战用的楼船,其实吨位可以比海船大很多。
只是楼船普遍靠把结构做得比较方正、长宽比较小,以此来满足结构强度要求。这样的代价就是船开得比较慢,到了大浪的环境很容易倾覆。
如今主要的内河战船从小到大有走舸、艨艟、斗舰和楼船,这一点玩过三国志游戏的基本上都知道。
走舸就是没有船舱的敞开哨船,没什么好说的,一船只有几十个人。艨艟是中型冲锋近战船,有一层船舱,但是没有女墙,满载排水量大约四五十吨,船上最多挤两三百人。
注:这是作战状态下临时挤上这么多人,不是行军状态住两百人,当时的水战都是打仗当天才上船,因为没地方给那么多人睡觉,下同。所有水军长途行军时,都需要数倍数量的运输船,或者是夜里要睡觉的时候上岸扎营
斗舰可以有五六百人,比艨艟宽一些,有船舱,也有舷侧的硬木板女墙垛堞。吨位在七八十吨,一般长六丈宽两丈吃水半丈。
楼船不但有女墙垛堞,还有多层楼的船舱,每一层开舷窗射击孔。载八百人起,最大能到两千人,吨位也从一百多吨到三四百吨。小的楼船长八丈宽两丈半吃水六尺。最大的楼船能到长十二丈宽四丈吃水八尺。
在目前刘备军还没有暴露出划时代的内河水战船型的状态下,长江上的水军作战自然是船越大的一方越有优势,所以赵云那一路带着楼船的援军,是绝对不可或缺的。
李素可不想遇到袁术发狂占据新野后派出楼船截断汉水、自己却只能用艨艟冲杀楼船阵,那也太吃亏了。海军是一种船好就有绝对优势的兵种,不像陆战还能唯意志论。
李素跟高顺解释分析的这些道理,也不是白费。
一方面是让高顺这个几乎没有打过水战的北方将领,理解江汉之间的水陆作战逻辑。
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为江陵的荆州军,很快会对李素的行军做出反应。李素用来点拨高顺的那些话,正好可以直接拿来进行外交扯皮所以高顺相当于是扮演了一下刘琦或者刘磐的预演。
同一时刻,在江陵城内,南郡太守刘琦,以及他的堂兄刘磐,接到有大军逼近的急报后,也是颇为担忧。
如今刘表治下的荆北三郡,刘表本人镇守襄阳,直属部将有聘、王威。王威统领其亲卫,执掌襄阳城内的亲军。聘驻守隔汉相望的樊城。
因为蝴蝶效应,刘表没有跟蔡氏家族联姻,所以蔡瑁张允等人如今都没有爬上武职高位。
另外两郡,江夏郡始终是黄祖的势力范围,黄祖跟他儿子黄射分别在江夏和夏口,黄祖直属有陈就、邓龙等将,黄射则有黄祖帐下的水军名将苏飞辅佐。
最后的南郡就是刘琦、刘磐俩堂兄弟掌权,刘琦暗弱不擅武略,所以只挂着太守之名管管职,武备由刘磐日常处置。帐下外姓部将包括黄忠,还有些无名下将诸如杨龄、张虎、陈生。
今日负责巡哨警戒的,乃是军司马杨龄,他在长江上发现船队后,立刻回来报告:“禀太守,大江之上有数百战船自南而来,人马不下数万之众,所打旗号乃是右将军李素,此刻怕是已到了江津口,请问如何应对?”
刘琦心中咯噔一下,有点六神无主地问刘磐:“兄长,刘备的人怎会突然到此?周泰守夷陵,与我们在江津、油江口的守军相安无事,已经五六年了。李素派兵前来,莫非要侵犯南郡地界,这等愆德隳好之事,不怕损了刘备名声?如之奈何?”
刘磐毕竟是个武将,比刘琦心理素质好,用商量的口吻说:“弟若不安,我请黄忠带兵数千,沿江津北岸驻防,巡视查问,便有分晓。”
刘琦连连点头,让刘磐立刻安排,只说“如果李素没有敌意举动,我军绝对不能先轻举妄动、授人口实”。
刘磐这便传令,没多久黄忠就带着江陵城内少量的骑兵先行,多带弓弩,沿着夏水北岸监视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