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并不理会祝瀚父子,依旧看着下方的南诏大军,轻笑一声说,“我早想到南诏去瞧瞧了,本以为你们不欢迎呢。”
苗钦朗声说,“谁敢不欢迎我们南诏国尊贵的六皇子妃?”
“不敢!”南诏军中一阵高呼。
“如此我就放心了。”元秋笑意盈盈,“看来先前的事的确是误会,南诏心向和平,只是为了迎接我和苏默,用了这么大的阵仗,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六皇子身份尊贵,这是理所应当的!”苗钦高声说。
“我自是相信苗将军的。”元秋点头,完全不在意身后东明将士难看的脸色,“苗将军的诚意我已看到,今日请回吧,待我与苏默准备好,会前往镇北城与苗将军汇合。”
苗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六皇子妃是在戏弄本将吗?说好的,今日六皇子和六皇子妃随本将回国!”
“仗打了大半个月,苗将军今日突然跑说来接苏默,我们都很意外,吓了一跳呢。我与他一同前往,也是方才做的决定,总要收拾好行李,给父母姐弟写好家书,禀明皇上,也给南诏那边素未谋面的婆家人备好见面礼,才好动身前往。”元秋神色淡淡。
苗钦脸色微沉,就听元秋朗声说,“方才苗将军说此战源起便是苏默的父皇思念儿子,想要让他回家,你们就是专程来迎接他的,并且对我的身份十分认可,与东明国交好的意愿十分强烈,有目共睹。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想必苗将军不会介意等上几日,待我和苏默准备好再动身吧?”
“如果本将希望六皇子和六皇子妃今日就前来镇北城呢?”苗钦的声音冷下来,隐含威胁之意。
元秋笑意温和,“苗将军,我在南沣城的身份,是东明国的镇南将军。这边做主的,便是我本人。南沣城里,并没有人能决定我留下或者离开,我想去南诏,便能去南诏。方才苗将军带领南诏的兄弟们那样真诚地唤我做六皇子妃,言称你们的皇帝皇后和梅贵妃娘娘都在盼着与我相见,应该不会因为我想慢慢收拾远行的衣裳,就选择跟我打仗吧?那样的话,我就属实不能理解了。”
苗钦脸色僵硬,被元秋滴水不露的话噎得哑口无言!怪他方才轻心大意,见计划十分顺利,且元秋答应跟苏默一同来南诏,是个意外之喜,对他们大大有利,却没想到元秋还有后招!答应要来,却不肯今日就来。
而苗钦把话说得太满,当下若是再放狠话威胁,那是打他自己的脸!
到底是来求和的,苗钦想要趁机把苏默解决掉,这心思或许很多人都能猜到,但他却是万万不敢当众表露出来的。因此,想要让苏默回去,就得恭恭敬敬把人请回去,见不得光的事只能暗中做。
因为不管苏默是谁的儿子,他名义上都是南诏国尊贵的六皇子。苗钦对元秋这个六皇子妃,更是要敬着,不敢造次。
苗钦也不是简单人物,片刻后就冷静下来,再次笑了一声说,“若六皇子妃要打点行装,本将自是不敢催促。但在六皇子妃到南诏之前,本将仍是要把你看做东明国的将军,也不得不怀疑,六皇子妃只是找借口想拖延时间,继续扣留六皇子在东明国,不肯放人。”
“请六皇子妃莫怪,实属本将皇命在身,不好耽搁。不如六皇子妃给个准话,收拾衣裳,需要多久?咱们把话说明白,若是过了日子,六皇子妃不随六皇子一同前来镇北城,那本将只能当做六皇子被东明扣留了,届时,怕是不得不选择出兵,攻破南沣城,接走六皇子!”
一番言语交锋,闻者皆已提心凝神。苗钦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在元秋这个十几岁的姑娘面前并未讨到任何好处,他已失去了主导权,但方才又扳回一城。
元秋若是不肯说个准确的时间,或者说的时间不合理,苗钦会翻脸。
而元秋一旦给了个准确的时间,到时食言,两国必将再次开战!
局面一时又变得紧张起来,祝瀚倒不紧张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小看了元秋,她是否迷恋苏默根本不重要,她的表现已当得起镇南将军之名!跟苗钦对峙丝毫不露怯,聪慧机敏,成功地化被动为主动,反将一军!
因此,虽然不知道元秋接下来会说什么,但祝瀚相信,她心中定有稳妥的计策。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她的应变能力让祝瀚叹服。
旁边祝锦年看着元秋的背影,心中震惊不已。一开始只是因为医术,他对元秋佩服且好奇。之后,元秋的箭术让他意外。今日这样的场面,元秋依旧游刃有余,倒让祝锦年觉得自己蠢笨得很!
“三日。”元秋很爽快地说了个准确且合理的时间,完全没有再跟苗钦玩心计的意思。
苗钦再次意外。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元秋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寰转的余地,至少今日南诏必须退兵回去,且三日内,不能再进攻南沣城,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对大局更是有害无益。
苗钦一时疑惑,突然搞不懂元秋到底意欲何为?
她只是想拖延三日时间?但这似乎没什么意义。
三日后她真会和苏默一起来镇北城?苗钦对此很是怀疑。
至少,他今日所见识到的元秋的心性和理智,已让他不敢轻视。
因此,苗钦猜测,元秋定有后招,但他想不到会是什么。据他所知,南沣城不可能再有援军前来,东明国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往这边派了。
但不管苗钦怎么想,都只得拱手说道,“好!三日后的此时,本将再带大军前来,恭迎六皇子和六皇子妃回家!”
话落,苗钦下令退兵。
原本南沣城的将士都做好准备,再次跟南诏国大军开战,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着南诏大军如潮水般退去,祝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头就见几个士兵抬着祝威过来了。
“爹怎么来了?”祝瀚连忙迎过去。
祝威摆摆手,“我都知道了。”虽然他的面色和声音都仍十分虚弱,但比起前日已经好了很多,命算是保住了。
方才祝威就在城楼下方,元秋和苗钦的交锋他都听在耳中。
元秋转身走过来,没说什么,伸手却是给祝威把脉。
“最好还是不要见风,不要挪动。”元秋神色认真,“老将军年纪大了,自己要千万注意身子。祝公子记得今日再给祝老将军换药。”
突然被元秋叫到,祝锦年愣住,他本想开口先跟元秋道歉,为他之前的口不择言,却见元秋并未看他,仍在查看祝威的伤。
祝威看着元秋,眸光有些动容,“小丫头,你可是真像你娘啊!”
元秋莞尔,“我娘是真的能打兵打仗的女将,我可没那本事。”
“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祝威感叹。
“老将军过誉了。”元秋微笑。
祝瀚忍不住开口问,“沐将军,三日后该当如何?”
不知不觉,祝瀚已经把元秋当做了决策者,其他将领也都纷纷将目光投注向元秋,等着她的决定。
“三日后……”元秋回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苏默,“这天仙我是不舍得放走的,既然南诏人口口声声说他很重要,倒是简单,三日后若苗钦要打仗,就把苏天仙挂在城门楼上,若南诏敢进攻,就把他们口中非常重要的六皇子剁了吧!”
元秋话落,闻者无不目瞪口呆,除了苏默。
苏默垂眸,敛去眸中笑意。外人看着,倒像是他无声地认命了,莫名有点悲戚……
等众人回神,元秋已脚步轻快地下了城楼,苏默依旧像她的影子一般,亦步亦趋跟在身旁。
“这姑娘……”祝瀚想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最后说了一句,“真有点神!”
虽然众人都觉得元秋说要把苏默吊出去挡住南诏大军像是开玩笑,但这玩笑又让他们意识到,元秋定是另有打算的,只是没讲出来,却让他们莫名很安心。
“傻小子,愣什么,还不快送我回去?没听见沐家丫头说我不能见风吗?”祝威瞪了祝锦年一眼。
失神的祝锦年收回视线,面色有些不自然,带着人送祝威回去。
将领们问祝瀚,这可怎么办?
祝瀚摆摆手,“都好好歇歇!接下来听镇南将军的!我是得睡他个天昏地暗,打这么多天,累死老子了!”
话落,祝瀚甩手走了,其他将领面面相觑,各自回去,一时倒像是战事已经结束了一般。
“苏天仙,你说的三五日,现下已过去两日,再过三日,若是抓不来南诏太子,我真把你吊出去啊!”元秋轻哼。
苏默笑意清浅,“知道了,沐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