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急，娇娇又看不见路，只不慎被台阶绊倒在了地上，邱定安见状眸心一震，顿时上前扶她，他的手刚触到娇娇的胳膊，娇娇便立马将身子向后退去，她看不见邱定安，却还是很清晰的和他说了一句话来：“王爷，您别碰我。”

邱定安的手势停在了那里。

“王爷，我尊重您，也请您尊重我，求您不要再来看我。”娇娇微微抬起头，她的眼睛蒙着纱布，看不见她的眼睛，可那张小脸却是坚定的，她的声音仍是轻柔的，但是透着深深地客气与疏远。

邱定安看着她，问出了一句话来：“你要一辈子这么守下去？”

“是。”娇娇很清晰的吐出了一个字来，她面对着邱定安，继续说了下去：“若您还当我夫君是您兄弟，若您还记得他在玉水村时救过您，请您，请您不要再来。”

邱定安看着她，娇娇的肤色很苍白，身形很纤细，娇娇是柔弱的，可她的心却是那样坚韧，即便李成达不在了，邱定安也知道自己还是输了，永远都输了。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邱定安心里蓦的想起了这句诗，眼前的娇娇，又何尝不是诗中所写的蒲苇。

“你别哭，我现在就走。”邱定安的声音很低，他没有再去触碰娇娇，而是慢慢站起了身子，之前娇娇在他心里就是个温柔听话的小女孩儿，她很乖，很懂事，即使成了亲，也还清纯腼腆的像个少女，直到此时邱定安才明白，在娇娇温柔的容貌下，她的心是坚贞不渝的，他敬重她，也更心疼她，或许终其一生，她都是他触碰不得的一个梦。

邱定安转过身，离开了娇娇的院子。

听见他走了，娇娇才松了口气，她慢慢摸索着想要站起来，邱晓月见状只连忙上前扶她，她的手刚触到娇娇，娇娇便是一颤，邱晓月忙道：“娇娇嫂子，你别怕，是我。”

听见了邱晓月的声音，娇娇平静了下来，她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怨怼的神色，仍是很温和的说了句：“晓月，你也走吧，我娘和我婆婆都会陪着我，你不要替我担心，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娇娇嫂子……”邱晓月的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忍不住的就想往下掉。

娇娇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只慢慢抬起步子上了台阶，摸索着进了屋。

入冬后，云州城下了第一场雪。

这一日，邱定安正在书房，就听一阵脚步声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来人，邱定安抬起眼睛，就见赵友德站在屋外，一脸的激动，冲着自己哑声道：“王爷！成三兄弟没有死！他带人潜入了漠北大营，取下了贺兰臻的首级！”

听着赵友德的话，邱定安心神一震，他从椅子上起身，哑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属下说，成三兄弟没有死！他不仅活着，还杀死了漠北大将，割了贺兰臻的首级！”

“他没死？”邱定安眸心剧缩。

“没有，王爷，是咱们搞错了！”赵友德眼圈通红，却是又哭又笑，在那里用袖子擦拭着眼睛。

“他现在在哪？”邱定安又是问道。

“成三兄弟正往府里赶，王爷，咱们快出去迎他吧！”赵友德仍是激动不已。

邱定安没有再理会他，只大步向着外面走去，见状，赵友德也是赶忙跟上。

一干人到了前厅，就见众人簇拥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形颀长，眉目分明，额上刻着一个刺字，手里拎着一个包裹，正是李成达。

他的身后跟着一大帮人，有曾经跟着他的士兵，也有曾经跟着他跑过单帮的兄弟，也有在军中与他交好的将士，随着李成达活着回来的消息越传越广，赶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都是纷纷喊着“成三哥”“成三哥”，足以可见他在军中的号召力。

邱定安看着这一幕，他的眸心漆黑，唇线微抿，久久不曾出声。

“王爷，成三献上贺兰臻的首级。”李成达走到了邱定安面前，向着邱定安行下礼去，并双手将手中的包裹呈在了邱定安面前。

那包裹已是散开，里面搁着的正是漠北大将贺兰臻的脑袋，见状，围观众人都是发出了阵阵惊呼与叫好声。

邱定安命人接过李成达手中的包裹，自己则是俯身亲自扶起了李成达，他看着李成达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只点了点头，道：“好，成三，你不仅还活着，又立下了大功，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还请王爷允我带走手下的亲兵，我去攻打齐州。”李成达沉声道。

“你要离开河东？”邱定安心中微沉。

“请王爷成全。”

“成三，你救过我两次命，我给你三成兵力，能不能将齐地攻打下来，看你自个造化。”

“是，多谢王爷。”李成达迎上了邱定安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几乎无需多言，几乎已在片刻间晓得了对方的心意。

李成达明白，南阳王的大军一直对着河东虎视眈眈，邱定安能给自己三成兵力已属难得，正是这份难得，邱定安用这三成兵力抵消了原先两次的救命之恩，自此之后，他邱定安再不欠他李成达。

而邱定安也明白，李成达既然还活着，却并未第一时间回来，他已是起了不臣之心，兴许他是知晓了自己对娇娇的心意，也兴许他不愿再屈居人下，而他羽翼已丰，此番又立下大功，眼下让他离开是最好的选择，避免猜忌，也避免内讧。

“成三，你去看看娇娇吧。”邱定安压下所有的心绪，道出了一句话来。

李成达看着他的眼睛，说，“王爷，娇娇二字是内子的闺名，这个天下间，除了她的亲人，只有我可以喊。”

语毕，李成达不再去看邱定安，只微微抱了抱拳，道出了两个字：“告辞。”

屋子里燃着灯，娇娇手里握着一只汤婆子，她的眼睛蒙着纱布，仍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榻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听见推门声，娇娇向着门外转过身子，轻声问道：“娘，是您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能听见一道脚步声向着自己慢慢走近，在快要靠近自己时，他停了下来，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粗粝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娇娇心神一颤，慌乱的挣扎着，嘴巴里只道：“你走开，你别碰我……”

“娇娇，是我。”李成达开了口，他的嗓音沙哑，握着她的小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