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魏明曦与陈宗浩一道守在褚老将军的塌前,褚老将军有伤在身,面色有些苍白,可一双眸子仍是炯炯有神。
他看完了手中的信,面色微微一变,陈宗浩一直留心着褚之山的神色,见状顿时问道:“褚将军,不知这信上说了什么?”
“广平伯稍安勿躁,”褚之山慢慢的收起了信,目光只向着前来送信的丫鬟看去,与其沉声开口:“你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和小姐,圣上一向宽宥,若他们当真有这份诚心,我也会传书回京为他们美言,他们若能痛改前非,忠心向着皇上,朝廷决不会与他们计较。”
“是,多谢褚将军。”那丫鬟将褚之山的话暗暗记牢,与褚之山恭声开口。
“派两个人送这个姑娘回去。”褚之山向着一旁的属下吩咐。
待那丫鬟离开了帐子,褚之山已是闭目养神,魏明曦与陈宗浩两人对视了一眼,陈宗浩开口道:“老将军,时候也不早了,您早些歇息。”
陈宗浩语毕,便要与魏明曦一道离开,褚之山却是睁开了眼睛,吐出了一句话来:“殿下,你留下。”
魏明曦一怔,回过头来,就见褚之山正双眸炯炯的看着自己,魏明曦稳住心神,与陈宗浩道了句:“表哥,你先出去吧。”
陈宗浩与一干侍从都是离开了帐子,帐中只剩下褚之山与魏明曦两人。
“老将军,您有话要与我说?”魏明曦走到了褚之山面前,面对这位戎马一生,面相威严的老者,魏明曦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虽然她贵为太子,可在军中,褚之山才是主帅,老将军身上历经沙场磨砺出的气势只让她终身都难以望其顶背,面对褚之山,魏明曦一直是十分尊敬的,身上并无丝毫骄纵之气。
“殿下,您是储君,您啊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褚之山看着眼前的少年,魏明曦肤色苍白,身形瘦弱,老将军只在心中一叹,这般个孩子,让他今后如何担得起江山呐。
“明曦都明白。”魏明曦许是也察觉到老将军并不看好自己,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殿下,江山迟早要有一天担在你身上,老臣哪怕拼了这把骨头,也会为殿下将天下安定下来,可您自己……也要争气啊。”褚之山紧紧地看着魏明曦,一番话只说的十分沉重。
“老将军,明曦自知无用,累的您一把年纪,还要为战事奔波。”魏明曦说心里话,她也会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恨自己为何拿不起长刀,她也恨自己……为何要喜欢一个反贼。
褚之山摇了摇头,“老臣身为武将,征战沙场那是老臣该做的,殿下不必自责,”褚之山说到这,只轻轻拍了拍魏明曦的肩,与她道:“殿下,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太文弱了些,齐东谢家的谢小姐,此女有手腕,有决断,并命带凤格,这样的女子,若嫁给你做太子妃,你要,还是不要啊?”
闻言,魏明曦大惊,“老将军……”
褚之山一个手势,打断了魏明曦的话,“殿下,您先听老臣说,大乾的江山如今已是岌岌可危,你若将谢女联姻,咱们便可借着世家之力,联合齐东谢氏,吴兴沈氏,弘农杨氏,琅琊王氏一道出兵,讨伐逆贼,如此便多了几成胜算。”
“可谢家已投靠了农民军,又怎能与朝廷联姻呢?”
“谢家刚才传了信,信上说,他们当日投降农民军是为保城中百姓,也是无奈之举,他们还说愿听从我的号令,与咱们里应外合,共同打下齐州。”褚之山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一句话来。
闻言,魏明曦面色大变,“老将军,谢家如此摇摆不定,大有墙头草,两边倒之嫌,怎可相信?”
褚之山微微笑了,“殿下,老臣虽不知齐州发生了什么,可也能猜到,谢氏定是与农民军没有达成协议,他们怕是谈崩了,谢氏退而求其次,想着来投靠咱们,老臣知道,这门婚事委屈了殿下,可是江山社稷,才是最紧要的。”
魏明曦的心沉了下去,她有些发怔,一夕间不知要如何是好。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唯有这一条路,与谢家里应外合打败农民军,而后迎娶谢氏女为妃。
魏明曦明白,自己的身后是朝廷,是父母,是如褚之山这般的忠臣,是千千万万将生命系在她身上的将士,她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她能为大乾做的,怕也只有应允这一门婚事。
虽只有短短片刻的功夫,魏明曦心中却是千回百转,她的面色隐隐的发白,只看着褚之山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老将军,明曦愿娶谢氏女为妃。”
“好。”褚之山点了点头,眸中有激赏划过,“殿下能不计前嫌,老臣很欣慰。”
“殿下,您不妨直接回京,去筹办婚事,安心做您的新郎官,剩下的,全都交给老臣,老臣一定会将齐州打下来,作为您的新婚贺礼。”褚之山面色温和,褪去了惯有的威严,透出了几分长辈的慈祥。
“老将军,”魏明曦迎上了褚之山的目光,却是鼻尖一酸,她的声音沙哑,低低的问道;“若您见到农民军的人,您……会全部杀了他们吗?”
褚之山默了默,想起魏明曦曾放走的那一个反贼,他的面色严肃了起来,只盯着魏明曦的眼睛,一字字道:“殿下,你要记住,您是君,他们是贼,他们在造你的反,您年纪还小,千万不要被他们蒙蔽,老臣一日不将他们剿灭,圣上的皇位便一日不得安稳,你对他们心软,便是对你父皇和母后残忍!”
魏明曦的眼睛倏然黯了下来,她什么也没有再说,只垂下了眼睛,向着褚之山行了一个晚辈礼。
褚之山扶起他的身子,最后叮嘱道:“仗,老臣帮您打,您以文孝治国也未尝不可,殿下,您回京吧,去告诉圣上与皇后,您要娶谢家的小姐为太子妃。”
魏明曦轻轻动了动唇,终是吐出了一个字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