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循心头猛地一震,“容儿”
“那段日子于你来说或许丝毫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我总是不顾矜持,死乞白赖地缠着你,大概也曾给你造成过很多困扰。”杜容芷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甚至在你心里,也许早就十分厌恶我”
“没有”他赶紧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杜容芷却好像没有听到,自顾自道,“可我那时,是真的喜欢你。”
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带着梦幻般的神采,出现在她苍白消瘦的小脸上,就连两颊也染上一层清浅的嫣红,“我从没有那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只要你看我一眼,或是和声细语地跟我说几句话,我都会觉得满心欢喜。”
她缓缓说着,那些青涩的,连她自己都以为早就遗忘了的时光,在相隔两世之后,居然依旧清晰得宛如昨日,“你或许不知道”她轻声道,“因为喜欢你,我曾做过许多蠢事。”
“是么?”他握着她好像永远暖不热的手,低声问,“都有什么呢?”
她轻笑了笑,一边回忆一边认真道,“我那时女红不好,却总想学人家亲手做一件东西送给你,苦熬了两个晚上,连指头都戳肿了,却只绣了个四不像的荷包”
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也不记得曾收到过什么荷包,不由问,“后来呢?”
“后来”杜容芷苦笑着摇头,“后来我让阿澈转交给你,他却嘲笑上面绣的不是鸳鸯而是野鸭,说我绣得还不及傅氏一半好我气得不行,把荷包丢进湖里,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心里却觉得难受极了那晚,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
宋子循将她搂进怀里,“这些我并不知道。”
“是啊,”杜容芷笑着点点头,“因为这些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她轻声道,“我之所以会哭一整夜,或许只是因为,从那时就已经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都配不上你。”
“胡说。”他心里一阵抽疼,皱紧眉头看着她,正色道,“我要的是妻子又不是绣娘更何况你现在绣得就很好。”
杜容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在前世那些被他厌弃,受尽冷落和白眼的日子里,她每天唯一的乐趣,也不过就是跟着丫头们一起做做绣活儿熟能生巧罢了。
杜容芷伸手轻抚上他的眉心,将褶皱一点点抚平,“子循,不管你相不相信嫁与你的这一年多,我是真的努力想做一个好妻子的。”
宋子循不由动容,拉下她冰冷的手放在胸口上,“我知道你很好,一直都很好。”他哑声道,“是我对你不住,伤了你的心”
“你没有对不起我。”杜容芷含笑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是我自己太贪心想要的太多了。”
“我们也曾经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日子。”她柔声道,“从我进门,你一直待我极好我心里是感激的。”
“待到后来莞儿早产,我险些挺不过去,也是你不顾众人的劝阻,冲进产房陪伴我,安慰我”她朝他嫣然一笑,“那时我就告诉自己你如此真心待我,我又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呢?”
“可爱乖巧的女儿,体贴深情的丈夫”杜容芷轻笑出声,“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她看着他,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直到那一天,你跟我说你,不是非我不可。”
宋子循握着她的手猛地一抖。
“那晚我抱着发烧抽搐的莞儿,一遍一遍问自己,是我错了么?是我做得不够好么?”她依旧轻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下来,“我不记得有多少次看向门口,心里总幻想着,也许下一刻你就会推门进来”
宋子循张了张嘴,他本能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已经干涩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可是,你始终没有来。”
她笑着松开他的手,“现在想想,或许从那天起,我就病了我恨傅氏,也恨你,却要始终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我心里,是真的过不去。”
“哪怕在你我相处最融洽的时候,我看着你的背影,都会忍不住想:就是这个人,是他,把我对婚姻,对家庭所有的憧憬,都摧毁了”
“不要说了,容芷,不要说了”宋子循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红着眼眶用力抱住她,嘶哑着嗓子道,“那晚真的只是意外,我喝醉了,莞儿几时出了事我根本不知道,更不知会伤你这么深若是我早些知道”若他早就知道那晚说什么也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
“那段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自嘲地笑笑,乖顺地任由他抱着。“我不停地告诉自己,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更何况像你出身显贵,即便没有傅氏,将来也总会有其他人,我亦没有资格要求你更多”
她深深吸了口气,无力地朝他笑笑,“可是想到,要比做到难得多每当你试图靠近,又或是做些亲近的举动我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绝望的晚上那种绝望让我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歇斯底里,也越来越恨你。”
“容芷”他低低地,几乎带着哀求地打断。
她却置若罔闻,“我以为这一切早晚都会过去等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我也会慢慢清醒就像每一个异想天开的妻子一样。”
可是后来,她的孩子没了。
她的孩子再一次没了。
这么久以来一直压在她心底最深处,不敢想也不敢碰的秘密,午夜梦回时,常常痛到不能呼吸的伤口,就这样再一次被连根拔起,鲜血淋漓地撕裂在众人面前。
“子循,我是想好好跟你过日子的”她含着泪,无奈笑道,“只是这真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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