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如眸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屑,无奈道,“嫂子这是做什么?”她伸手将龚宝昌家的从地上拉起来,“我家夫人你还不知道么?对自己人向来是再仁慈不过的只要你好好听夫人的安排,此事自然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龚宝昌家的声音一滞,眼神躲闪,“可,可是”
湘如看出她的迟疑,冷嗤一声,“嫂子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当初既已做了我家夫人的人,你以为现在还有你反悔的余地吗?”
龚宝昌家的泪流满面,“是是我当初鬼迷了心窍,将药下在大少夫人的吃食里可夫人只跟我说那药会叫少夫人生产时多受些苦,没说会要了少夫人的命啊!”她痛哭流涕,“这些年我每每听说大少夫人的事儿,心里的罪孽就多一分如今少夫人的身子才有了些起色,要是再来这么一回她跟她肚子里的小少爷就注定活不了了!”
待到那时,毒害主母,谋杀嫡子哪一条都足以叫她死一万次!
湘如凉凉勾了勾唇角,“既如此,那再多说也无益了”
她扫开龚宝昌家的手,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叹息道,“本来依着我家夫人的意思,只要你再为她做这一回,事成之后,就打发了你跟你男人去临安看屋子,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至于你们家哥儿,听说也是个机灵的,夫人原是想开恩放出去,叫他日后也能跟主子爷一般儿的读书识字,等读出些名堂,也是你们两口子的造化”她惋惜地砸了咂嘴,“嫂子如此率性而为,不但自身性命难保,就是自己男人跟孩子的前途也会彻底断送在你手里真真可惜了我家夫人的一片苦心。”说罢转身要走。
龚宝昌家的忙抓住她的胳膊,带着一丝希翼问,“夫人夫人到时当真会放我们走?”
湘如冷冷一笑,“夫人答应的事,几时失言过?”
“那好!”龚宝昌家的目中闪过一丝决绝,用力擦去脸上的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过药包,“这事我答应了!只求夫人言出必行,等就马上送我们一家离开!”
湘如淡淡扫她一眼,“这是自然。”
难得宋子循下衙得早,一家人聚在一起用了顿晚膳,宋子循就抱着女儿坐在案前教她读书识字。
因先前那场意外,莞儿已经好些日子没去族学里上课,落下了不少功课。
宋子循讲解的时候,小家伙听得格外认真,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简直都入迷了似的。
倒是窝在软榻上的杜容芷,看着人家父女俩挑灯夜读,打着哈欠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宋子循抬头扫她一眼,不禁好笑道,“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管我们。”
“嗯?”杜容芷托着腮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揉着眼硬撑道,“没事儿我还不困呢。”
宋子循跟莞儿对视一笑,索性由她去了。
须臾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园园快步走进来,朝他们行了礼,附在杜容芷耳边低声回禀道,“今儿个下午有人瞧见大夫人身边的湘如去了龚宝昌家在里头待了两刻才出来。”
杜容芷一怔,睡意顿时跑得无影无踪,皱着眉忖度了下,“可有其他人瞧见了?”
园园摇摇头,“就连原本不当值的冯大两口子也临时被派了差事,后巷当时几乎没什么人”
杜容芷想了想,吩咐道,“叫她们都打起精神,把人盯紧了平时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只装作跟从前一样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奴婢省得。”园园忙低声应道,福了福快步退了出去。
杜容芷却也再没了睡意,心不在焉地拿起已经放凉了的茶盏,脑海里想的全是刚才园园说的话。
所以沈氏这是终于按捺不住,要对她动手了么?
如果龚宝昌家的真的是她的人,那她现在是不是几乎可以认定,沈氏的毒手,其实早在六年前就已经伸到她身上来了
“啪”
案上的蜡烛忽然“啪”的一声爆开灯花,杜容芷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回一缩,却缩进个温暖的怀抱。
杜容芷怔怔回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宋子循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自己身侧。
她回过神,轻轻展颜,“莞姐儿回去了?”
“嗯。”宋子循拥着她,“刚才想什么想这么出神连我坐在你身边了都没察觉到。”
杜容芷弯了弯唇,“没想什么就是咱们房里这些事儿。”
“是么?”宋子循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叫你很心烦么?”
杜容芷犹豫了一下,老实道,“心烦也算不上,我倒觉得还是件好事儿困扰了很久的事情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宋子循被她说得云里雾里,握着她的手笑道,“到底是什么事?我怎么叫你说得更糊涂了?”
杜容芷不由莞尔,“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原原本本解释给你听。”
或许到那时候,很多事都会柳暗花明,又或许
她总要自己试一试。
“那就随你吧。”宋子循见她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也不勉强,只认真叮嘱道,“需记得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许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杜容芷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啦!”
这阵子因圣上要修缮玄寿殿,以贺太后七十大寿,工部的官员们全都忙得团团转,宋子循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杜容芷已经睡下,到了第二天又一大早就出了门,夫妻俩连个照面都打不上。
杜容芷近来已经开始显怀,胃口也有明显好转的趋势,因老太太早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杜容芷每天就待在房里教莞儿写写字看看书,天好时出去晒晒太阳,又或是寻思着叫人整点什么吃食日子倒也过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