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经安顿妥当儿子也都跟他们交代了,一应用度,还都跟从前在府里头一样。”书房里,宋子熙低声回禀道。
宋晋泽站在窗前,望着外头慢慢升起来的灯笼,许久没有言语。
宋子熙又等了一会儿,见宋晋泽始终没再开口,遂恭声道,“父亲若是没别的吩咐,儿子就先告退了。”说罢拱了拱手便要出去。
却听宋晋泽沉沉问,“你心里可是也在怪我?”
宋子熙身形一顿。
他抿了抿唇,半晌,才垂首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且当初若非大夫人处心积虑,故意设局叫我母亲撞破,也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儿子便是要怪,也只怪大夫人寡廉鲜耻,逼死我亲生母亲。”
宋晋泽深深叹了口气,许久,才声音沙哑道,“可惜你大哥并不是这么想的。”
宋子熙抬起头,看了眼父亲那张苍老灰败的脸,低声道,“大哥性情刚烈坚韧,宁折不屈只是此种性子,有时却极易钻牛角尖了父亲不若再多给大哥些时间,待他都想清楚了,自然就会体谅您,不会再怪您了。”
宋晋泽苦笑了笑,叹道,“我知你是个宽厚仁慈的孩子,你大哥要是能有你一半”他不由一顿,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罢了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先下去歇着吧。”
宋子熙的眸色几不可见地暗了一下,毕恭毕敬道,“是,儿子告退。”
待宋子熙从宋晋泽处回来,才刚进了自己的院子,就发现沈姝言已经早早地候在门口。
“您回来了?”看到他的瞬间,沈姝恬静的脸上不觉涌上抹淡淡的局促,微笑着行礼道。
“嗯。”宋子熙点点头,习惯性地上前牵了她的手,温声道,“等许久了?”
沈姝言心下微松,露出个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没有也是听说您回来了,所以出来看看”
宋子熙微微颔首,拉着她进了屋,“我方才去见过父亲了。”
沈姝言神色微顿了顿,抿着唇欲言又止,“父亲他”
“父亲倒是没说什么”宋子熙苦笑了笑,“不过我看得出,此事对他打击很大,仿佛整个人都老了几岁似的。”
沈姝言面上不觉浮现出一抹愧色,半晌,才低低道,“姑母做出这样的事,如今就连妾身都觉着无颜见您”她声音一顿,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哽声道,“只望您别因此厌弃了妾身”
“这是说什么蠢话?”宋子熙皱了皱眉,将妻子的手放进掌心里,“当初大夫人你都还没有出生,此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他说着低低叹了口气,揽住沈姝言,怅然道,“其实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一切好像做了场梦”
“从我记事开始,就是大夫人在照顾我。这么多年,她对我无微不至,视如己出在我心里,她早已与我亲生母亲无二。”
沈姝言听出他语气里浓浓的无奈悲伤之意,不由伸手回抱住他,轻声道,“妾身知道。”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大夫人成了逼死我母亲的凶手,就连我父亲也”宋子熙黯然地摇摇头,“言儿,如今莫说是你,便是我自己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沈姝言默默听着,心疼地环住宋子熙腰身,静静倚靠在他怀里。
却听宋子熙沉沉道,“可不管大夫人做了多少错事,有一件,我总还是感激她的。”
沈姝言一愣,茫然地抬起头。
宋子熙温柔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我感激她将你给了我。”
沈姝言鼻子不由一酸,“子熙”
“所以你什么都无需多想,”宋子熙伸手将她一缕碎发拢到耳后,温声道,“我当初既承诺了会对你好,那便是一辈子的事不会变的。”他一顿,故意逗她道,“难不成因为母亲的事儿你后悔嫁我了?”
沈姝言连忙摇头,“我怎么会后悔呢?”
她嫁进宋家这些年,就算不提沈氏对她的照顾,长辈们的疼爱,只说宋子熙对她的温柔体贴,对孩子们的细心照顾,她就没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哪怕有个人人称赞的宋子循“珠玉在前”,她也从没觉得自己的丈夫比任何人差过。
“在妾身心里,您已经是最好的了。”沈姝言认真道,“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妾身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后也不会后悔。”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不由热了热,低声道,“只要只要您不生妾身的气就好了。”
宋子熙笑叹了口气,“傻瓜。”他伸手将她圈进怀里,低声喃喃,“在我心里,你也是一样的。”说着,微凉的薄唇轻吻上沈姝言的额头。
沈姝言红着脸闭上眼睛,全没看见他幽深如潭的眸子里全无半分波澜。
接下来几日,翠竹苑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大到管事婆子,小到才留头的丫头片子,全被宋老夫人发作了个遍。
沈氏多年在公府的经营,至此已然去了大半。
再看宋子循,自那晚喝了个酩酊大醉之后,第二天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是早出晚归,忙忙碌碌,仿佛那晚的一切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他也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杜容芷心疼他什么都藏在心里,索性也不点破,只是每天照顾他越发尽心,又有莞儿懂事乖巧,承欢膝下,宋子循倒也渐渐从那日的阴郁中走了出来。
只是他跟宋晋泽的关系却没有任何好转。
后者虽有心修补父子多年来的间隙,奈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尤其宋晋泽每每面对宋子循,都禁不住想起那日他指责自己是害死他母亲刽子手的言语,心虚懊悔之下,反倒越发不知该如何与这长子相处。宋子循每回见他要说不说的模样,也懒得理会,平常除了去衙门,便是留在家陪伴妻女,日子倒也过得安稳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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