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怔了一下,似乎没听懂傅怀明在说什么。他眉眼微垂,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傅怀明分明想要羞辱他,要他活得众叛亲离、人人唾弃,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陆屿想到数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卧床不起的先皇召见了他。
先皇对他说:“爱卿,诸位皇子都还小,朕不放心傅怀明。”
那时傅怀明手握重兵,声望日高,对皇位有极大的威胁。
陆屿亲自针对傅怀明布下杀局,夺了傅怀明的兵权,拔了傅怀明的爪牙。
傅怀明被发配到偏远荒凉的封地,无兵无权,惨淡度日。
傅怀明恨他是多正常的事。
这几年来他每一次发病,都能感受到傅怀明对他的恨,他们相隔不止千里,他却能时常察觉傅怀明想起了他,对陆屿来说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他每每想早些把铜符融掉,又发现自己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就那么厚颜无耻地一直拖着,拖到了先皇传位给傅怀明。
他明白了,先皇不是不放心傅怀明,先皇是不放心他,他做事太狠,无情无义又无牵无挂,哪怕眼前是个忠臣,将来会做什么却不一定。
不管是小太子登基,还是傅怀明即位,都太容易给他机会。
所以先皇才对他说:“朕不放心傅怀明。”
只要他下得了手,他便当不得托孤重臣。
君臣情义应当也还是有的,要不然先皇不会赐他保命金令。
陆屿靠在傅怀明怀里,眼睫轻轻垂下。
过去的傅怀明,就算他要一剑刺穿他的胸膛也不会躲开。他若说想看看他的心,傅怀明还会亲自剖出来给他看。
是他把那样的傅怀明逼至绝境。
利用傅怀明那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家伙真是太傻了,被骗了一次还上赶着再被骗第二次。
“你是一国之君了,”陆屿轻声说道,“以后别那么容易上当。”
傅怀明抱紧他:“你来给我当丞相,不就没有人能骗到我!”
陆屿笑了:“你是说我最会骗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怀明第一次恨自己嘴笨,忙解释道,“我是说你那么聪明,没有人能骗过你的眼睛。你知道的,我没想过当皇帝,什么都没学过,哪里玩得过朝中那些老东西……”
话匣子一打开,傅怀明就跟陆屿说了一通,骂完这个老狐狸,又去骂那个老不死,个个都叫他头疼得很。那些密密麻麻的奏章,更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陆屿听得一阵沉默。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你对他们敬重一些……”
傅怀明索性开始不要脸:“你要不来帮我,我生起气来说不准就把他们全杀了!”
“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不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傅怀明伸出宽大的手掌握住陆屿的手,用手上粗糙的茧子摩挲着陆屿光滑好看的手背,“别的事我不擅长,杀人可没人比得过我。”
陆屿顿住。
朝中那么多烦人的大事小事,让傅怀明直接上手确实太为难他了。
如今才是腊月,他还有一个多月可以处理一下朝中诸事,帮傅怀明与朝中百官磨合一下。
陆屿缓声说道:“丞相就不当了,陛下若需要的话,我可以为陛下协理政务一段时日。以陛下的才智,应当很快就能上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