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天性凶残散漫,从无“护主”一说,但眼下这只恰恰相反。曜雀帝君缓缓道:“明知金光足以将它斩成碎片,却仍要替你出头,怎么,它也曾被你养在寒山枭凤石窟之中?”
风缱雪面无血色:“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当真不懂。属于幽萤的记忆残片并不足以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而寒山也好,枭凤也好,前阵子都只是听师兄与谢刃粗粗提过一句,至于具体的细节,他们知他不喜,自不会详加描述。
此时倒都成了刻意隐瞒的罪证。
“同以前一样,满口谎言。”曜雀帝君手掌一攥,金光立刻绞紧三分。那些尖锐的锋芒如齿轮刺破血肉,风缱雪张开嘴艰难喘息着,痛苦的窒息感使得他本能求生,于是反手抽出腰间玉剑,破风朝眼前刺去!
结果当然是徒劳。
玉剑被金光砍为残片,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而风缱雪的右臂也被带得一阵麻痹,剑柄脱手,眼前黑影越发重叠,踉跄一头栽倒在地。
“只因我前世是幽萤,今生就必须死吗?”他撑着抬起头,眼中蓄满泪。
“你前世既是幽萤,便不该再有今生。”曜雀帝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没有一丝松动,“侥幸从枭凤腹中逃出,已让你多活了数千载,如今竟还不知足,先接近烛照,再刺杀本君,果真贪得无厌。”
风缱雪听着这些荒诞的“罪名”,看着一脸凛然的曜雀帝君,在原本铺天盖地的恐惧之外,突然又生出几分可笑,他胡乱抹去脸上泪痕,不愿再示弱,强忍着剧痛想站起来,颈间金光却仍牢牢牵制着他。谭山晓蹲在窗外,看着那些淋淋漓漓滴在白衣上的血,已经来不及再去震惊什么幽不幽萤,总不能让琼玉上仙就这么被勒死吧?
既想不出好办法,那索性就不想了!谭山晓心一横,直接从金光缺口处撞了进去,口中高呼:“请帝君高抬贵手!”
曜雀帝君扬手一道金风,将这冒失的闯入者拍上了墙。
谭山晓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碎了,他神情痛苦,还得求情:“帝君,琼玉上仙多年仗剑斩妖,从南至北,死在他手中的妖邪少说也得数以百计,即便……即便前世有过,但今生也有功,功过相抵,可否……可否留他一条性命。”
曜雀帝君问:“你是何人?”
“在下大明宗弟子,谭山晓。”
“大明宗,你可知包庇妖邪,是何罪过?”
“……上仙,并非妖邪。”谭山晓牙齿上下磕碰,壮着胆子辩称,“况且……况且就算是吧,但谢……谢公子对琼玉上仙颇为信赖,倘若帝君就这么……到时候谢公子不明真相,又无处求证,万一因此与帝君生出间隙,岂不是耽误了将来的斩妖大计。照弟子看,倒不如先留下琼玉上仙的性命,让谢公子亲自看看,看看这……这幽萤。”
他不擅说谎,此番东拼西凑的说辞已是拼尽全力,不过倒也有几分用。曜雀帝君看了眼缩在墙角的风缱雪,片刻之后,竟然当真收了那毒蛇般的金索。谭山晓心里一喜,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眼前又掠过四道新的金光,似钢钉“砰砰”嵌入了那掩在沾血白衫下的单薄身体。
风缱雪惨叫一声,再度昏死过去。
谭山晓简直被惊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想要将他扶起来,反被曜雀帝君一袖带至窗外,金光再度融成牢笼,将小屋笼得密不透风。谭山晓脸色煞白地扑跪在地:“帝君,琼玉上仙他……他怎么了?”
“要让阿刃亲眼看到幽萤现形,留住性命便可,至于旁的事,不重要,也不需要。”曜雀帝君转身朝前殿走去,“明日辰时,准时听训。”
听训,听训,如此黑白不分,还听什么狗屁的训?谭山晓一跺脚,转身就往山下跑。他身后还有整个大明宗,做事无法全然不考虑后果,但至少能去破军城中偷偷放一只木雀,谢刃也好,青霭仙府也好,总得来个人救救上仙吧?
他破风而行,生生将佩剑御出了狂龙的架势,若非后来被青云仙尊拦住,只怕要如一根炮仗撞炸入城中。
谭山晓被撞得眼冒金星,还没辨明眼前人,先听到了谢刃的声音,于是死死攥住他的手,语无伦次道:“是,是,琼玉上仙在山上,快点,他好像快不行了!”
谢刃闻言,浑身的血霎时凉了一半,木逢春也受惊不浅:“什么叫‘快不行了’?”
月映野一把扯住要往寒山冲的谢刃,另一只手按住谭山晓的肩膀:“把话说清楚,小雪现在山上何处?”
谭山晓嘴唇干裂:“在南殿,帝君用金光伤了他,伤得极重,还说什么幽萤妖邪,不必有今生。”
“小雪一身肌骨皆由天地所孕,有没有今生,岂是由他一个老——”
“逢春!”青云仙尊出言呵斥,又道,“凡事以小雪为重,先将他救出来再说。”
木逢春低头:“是。”
青云仙尊又看向谢刃。
谢刃眼底染血,拳头死死握着:“好,我记住了,先带阿雪出来。”
月映野拍拍他的手臂,五人一道往寒山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