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也吃不下,那为什么不拒绝我娘?”
风缱雪转身往外走:“等会我来收空碗,不许浪费。”
谢刃打了个饱嗝,眼含热泪:“哦。”
不过幸好,谢员外与宁夫人并没有在岛上待太久,毕竟外头的眼睛也不少,所以他们只住了小半个月,便依依不舍地告辞。谢刃当然也挺不舍的,但一想到自己终于不必再被当成饭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感。鹦二月也随他们同行,以幻术遮掩行踪。留在岛上的唯有天无际,他花费数日,终于将后山的山洞改成了炼器炉,谢刃进去检查了一圈,嗯,甚是简陋。
风缱雪坐在秋千上,问他:“你还想要流光溢彩的大鼎不成?”
“不是。”谢刃推着他往前荡,“但你要在那里待上好久呢,让儿子进去陪着好不好?”
风缱雪说:“好。”
然后第二天,天道长就被悬挂在山洞最中间的、烈焰红唇的谢大胜吓了一跳。
木逢春也在一个清晨抵达了明月岛,他以千钧神力,将煌山山巅从乾坤袋中取出,大喝一声:“还不闪开!”
谢刃赶紧抱着风缱雪往别处避。
铁石如巨兽从天而降,“砰”一声砸在地上,震得灰土乱飞,地动山摇。风缱雪被呛得直咳嗽:“为何不稍微切一切?”
“这已是师父修整过的了。”木逢春合剑回鞘,又取出一个金葫芦,“那只火凤凰脾气不小,我原以为会有一战,没想到它倒爽快,并不吝啬这内丹之火。”
“我在火焰峰时,曾喂它饮过鲜花果露。”风缱雪道,“也算有些缘分。”
有火,有铁,有炼器师,万事俱备,东风也备。
木逢春道:“那便开始吧。”
谢刃一愣:“现在?”
木逢春问:“怎么,你还想挑一个敲锣打鼓的好日子?”
谢刃:“……”
也不是,但这一入关,便少说也要数百天,他以为自己至少能有一整晚的时间,用来依依不舍,用来互相叮嘱,用来说情话,待小别的酸涩气氛被渲染到极致后,再手牵着手,一起等窗棂铺满晨光。
结果木逢春道:“事不宜迟,你们若无要紧事,便别再耽搁。”
谢刃:“……是。”
风缱雪也未提出异议,不过他在进入山洞之前,先冲谢刃勾勾手指。
谢刃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于是稍微俯身,将耳朵凑近。
风缱雪在他侧脸一亲,飘然转身,走了。
留下了心花怒放的谢小公子,以及目瞪口呆的二师兄,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这一波操作送走了。
天无际抬手,洞口轰然封闭,彻底阻隔了所有声响。
因为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太快,所以所有事情都显得不大真实。谢刃在山洞外站了许久,直到木逢春过来,方才把丢到天边的魂找回:“上仙。”
“回去吧。”木逢春道,“小雪重塑灵脉,你也不可懈怠。现如今,长策学府所有学生皆在巍山潜心修习,你身为竹先生的亲传弟子,自当加倍勤勉。”
谢刃点头:“我懂。”
两人一前一后,共同回到前院。
木逢春在岛上多住了一段时间,直到确定山洞内一切都好,方才折返仙府。谢刃也收了各种杂念,专心练功修习,闲时就带着爱女去后山,在山洞门口玩一会儿。
风小飞横冲直撞,脑袋顶得巨石乱飞。
谢刃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嗖嗖嗖”的黑色疾风,单手撑着腮帮子叹气,分明只是十岁的少年,却生生被勾出了几分老父亲的沧桑,再联想起自己儿时的恶霸德行……爹,对不起。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养儿方知父母恩,至少在此时是很适用的,古人诚不我欺。
…………
巍山深处。
璃焕道:“也不知阿刃与风兄最近怎么样。”
墨驰靠在一棵高树上,垂下一条腿晃:“别的不说,至少日子清静。”
崔望潮附和:“就是。”
墨驰丢过来一粒野酸枣:“崔兄,你已经用借书的名头,在这儿住了十天,是不打算走了?”
崔望潮耷拉起脸:“我一出去,便要被家里逼着斩妖,还是这里消停,我再多住一阵,下个月再走。”
“这里也很快就要不消停了。”墨驰跳下树,“你没听竹先生昨天说?白苹又写信来催促了。”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崔望潮提起这事就骂娘,“若说世间有妖,那催促催促也就算了,可现在天下连根妖毛都找不到,他催个屁,是实在没事做了吗?”
“白苹不是没事做,是眼馋修真界第一学府的名号。”璃焕道,“都一年多了,你们莫非还没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偏偏爱装博学鸿儒,前阵子还在外头编排出了什么‘南竹北苹’的名号,简直贻笑大方。”
崔望潮惊问:“你的意思,他想霸占长策学府?”
璃焕点头:“嗯。”
崔望潮一拳就砸在了树上:“那哪儿能行啊!”
比人家长策学府正儿八经的学生还要怒不可遏。
璃焕拍拍这位编外同窗的肩膀:“是,这事肯定不行,所以墨驰才说这里也消停不了太久。崔兄,你爹现在是依附金殿的,倘若惹怒了白苹,估计家里会有麻烦,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来时,我躲着便是。”崔望潮不肯走,又问,“那竹先生想好对策了吗,要如何应付这件事?前阵子我听我爹说,因长策学府一直缺席斩妖大会,曜雀帝君已经对竹先生有所不满,此时若再与白苹发生冲突,怕是不好收场。”
“那就别发生冲突。”璃焕坐在树下,“要是阿刃在就好了,他一眨眼就能想出一百个缺德的鬼点子。”
“崔兄的歪主意也不少,是吧?”墨驰捣了一下崔望潮,“上回阿刃爹娘的事情,不还是你解决的?这回也想个办法呗,怎么样把那姓白的赶走?”
崔望潮:“……”
突然身负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