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到了永和十五年四月初十这天。
暮春光景,因下了一夜的雨,朱雀大道上的积水被嗒嗒的马蹄溅散,扬的四处都是。
唐公府的朱色大门前,却没管着这连夜的暴雨,早已侯着一群人。
听着檐下不曾停的雨声,明彩将薄紫的披风压下,站在一旁盯着前面的大道,蓦然觉得有些冷,这倒春寒当真让人措手不及,幸好染翠照顾的体贴,否则体弱的明彩怕又是一场寒疾。
不出一会,有小厮跑着奔来,大喊着“来了来了”,接着鞭炮声不绝于耳的响起。
唐明薇回门的马车终于姗姗而来。
待马车停了,一身利落玄色袍服的李渤当先下了马车,紧随而出的是已经挽着妇人发髻的唐明薇,她着了艳而不俗的大妆,见了娘家人,脸上立马布满笑意,眼里却有些氤氲的水色,身后丫鬟早已为二人掌伞送到廊下。
待鞭炮声停了,众人也已各自见了礼,便相邀着入内。
明彩正待跟着进门,落下几步的唐明薇丫鬟悄悄凑近道:“三小姐,大小姐约了你和四小姐晚些到她闺房一聚,待会人多不方便细说,奴婢先去了。”
这不是第一次被丫鬟认错,明彩只怔了怔,便跟着人潮涌进了长房早已布置妥帖的迎客厅。
回门的礼节和繁琐的流程,七七八八半天才结束,终于见李渤跟着唐世林出了门,唐明薇才与钱氏说乏了要回房休息,钱氏疼她和眼珠子一样,自然马上应了,又安排丫鬟送茶送水。
当得了消息的姐妹二人再次进入唐明薇的闺房时,唐明薇早已差退了众人,只一人在厅内等着她们,见二人进来,忙笑着道:“不想嫁人了,与自家妹妹说话也就难了。”
明彩见她大妆的脸上布满疲色,便问:“长姐找我二人是有什么特别的话嘱托么?”
唐明薇示意二人坐了才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们与相府的赵小姐起了冲突,只是还不知确切是与你们中的谁?”
唐明珠冷冷一笑,扫了眼明彩,丢了个还能是谁的眼神,便低头玩手指,毕竟那日衣服裂开丢面子的是她,按她心性,并不会上赶着去告状。
明彩思忖了下,终是道:“赵小姐打了姐姐!”
唐明薇见二人样子,都是意有所指,一时不解那赵碧儿到底与谁发生的冲突,听明彩的话,才伸手捂嘴道:“三妹还好么?可打出什么伤了?”
“谢谢长姐关心,不曾。”唐明珠抬眉见唐明薇故作的慌乱,淡淡道。
“那便好,那赵小姐也太跋扈了些只是她是德妃侄女,武王表妹,赵相最小的孙女,身份比咱们这样家的人还要金贵些,而且听说近日德妃有意将她尚了贤王,怕是风头无两,你们怎惹恼了她的?”她这样的人物岂是你们两个闺阁庶女可以侵犯的?出了事岂不是门庭之祸?如不是李氏父子将那日事情一压再压,怕是早已满城风雨。
所以唐明薇才并未于人前与她二人详谈,毕竟那日是她大婚,传出去一是她唐门千金没有规矩,二则她也确实不知道到底谁是谁非,这才寻了二人私下盘问,怕有个万一,还是要嘱咐了两个妹妹上门致歉。
明彩闻言已知道了唐明薇的本意,心里便有些失望,说的好听是同门姐妹,理应互相照应,却还是胆小怕事,她唐明薇怕,明彩可不惧那个不可一世的赵府千金,想她那么肆无忌惮挥鞭打人,应早已臭名昭著,还怕添上一笔不成?
于是含笑道:“长姐,你既知道赵小姐素来跋扈,想她打谁骂谁自然也不会问个甲乙丙丁,而且你的大日子,她在你府里扬鞭打你未出阁的姐妹,传出去岂不是污蔑了李府门庭和打了姐姐的脸,妹妹懦弱,还是觉着这事姐姐不要插手的好,否则牵涉进来,李府、唐府、赵府都不好看这事说大了是权贵间的大事,说小了,也就是闺阁女儿之间的小事。毕竟赵小姐这几日也并未寻我们如何,姐姐不用担心。”
如此几句,将唐明薇准备盘根错节的话软绵绵推了回去,竟是要她不管不问,可如今她是李渤夫人,又怎能不问?李渤时任京兆少尹,她公公管理邢部,虽然贤王不愿参政,但是当今这两个部署好巧不巧,被成帝派给了贤王,说是什么贤王不闲,大有看他平日太无所事事了些,专挑了这些案子的事情放他手里如果因赵碧儿的事将他得罪了,岂不是将李府的路给堵住了?
“这事那天不止一人看见,我家公废了许多力气口舌才让这事就烂在了李府里,倘若哪日起了波澜,怕又是一场干戈。”
一旁唐明珠听此,笑道:“长姐无需担心,贤王殿下定不会因此与李府生了隔阂的。”
闻言,唐明薇与明彩都好奇的朝她看去,见唐明珠淡然笑道:“长姐有所不知,昨日我已让人打听,贤王并未同意迎娶赵小姐,此事还有待商榷,那日赵小姐广为告知她未来的贤王妃身份,怕贤王心里正有不愉,所以不但不会怨恨李府,怕还要谢谢这场风波让她看清了赵小姐如此张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