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擎一踏进怡翠阁的大门,就听见一把清亮亮还透着那么股子嚣张的嗓子:“呵,也真是奇了,竟想要跟爷在这儿动手不成?”
那语调儿勾人得紧,让他心里好像有只小猫的爪子在挠,痒痒的不消停。
他今天是被京城汇通钱庄的老板约来谈生意找乐子的——可谓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南边儿几个行省里谁人不知,顾大帅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艳俗腌臜的烟花场所。
不过好歹第一次见面,他还打算给姓张的留几分面子,于是只晚了半个时辰也就来了。
所以他现在穿的是一身墨蓝色的笔挺军装——部队里刚从国外进的款式,看上去比朝廷亲卫还要精神几分。
那老鸨一瞟眼瞧见他,当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哭嚷着扑过来:“这位军爷您可得管管啊,好端端的砸场子打人啦!”
顾擎半分注意力没施舍给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抬眼去看正厅中央站着的那人——拿着马鞭的手指洁白修长,瞧着便是养尊处优的模样。凤眼儿里三分不屑两分嘲讽,剩下五分满满的挑衅,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嘴唇,身上黑色锦袍用银线绣着大朵的牡丹,明明是充满暴发户气质的颜色,可配上那副面孔,却调和出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风流意态。
他眼睛一亮,有那么几分意动。
没错,顾大帅性别男,爱好男……所以说京城的老板那么没眼力见儿呢,竟都不会把要讨好对象的喜好实现打探清楚,今儿这酒宴好歹也该摆在戏园子里才是。
京里头可是有好几个名头响当当的角儿,顾擎来了以后忙于公务,还没空去看呢。
沈悠也随着老鸨的动作转过身来,视线跟站在门口的顾擎一碰,就暗暗提起了警惕。
……一个狠角色啊。
那男人包裹在板正制服里的身躯挺得笔直,犹如沉睡的猎豹般充满了澎湃的力度,俊面上一双黑眸冷似寒星,沉沉扫过来,竟像盯着猎物般,带着些微针刺似的审视意味。
他皱皱眉,明确感觉到被冒犯了。
贺明玉生的貌美,不是没有被胆大包天的宗室子弟骚扰过,可那些不长眼的东西都早被他狠辣的手段整得一个比一个乖巧,近几年他在京城里声威日高,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带有赤/裸/裸侵略意味的灼热视线了。
他难得没有发怒,反而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乡巴佬刻意眼角挑起,朗声道:“是宪军吗,这便动手了军爷,今儿个爷便砸了这破楼,你待如何,嗯?”
顾擎有些失笑,他看见的明明是一只软绵绵的小野猫,在朝他张牙舞爪地挥着粉嫩嫩的爪子。
还有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上扬的尾音,直勾得他呼吸都乱了一拍。
他有意欺负人家,便顺势道:“这怡翠阁做的可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小王爷将它砸了,日后可怎么办是好?”
他这话说得含混不清,暗含的挑衅可一点都不比沈悠刚刚明刀明枪的少。
沈悠被他呛得一怒,挥鞭子就抽翻了一旁的博古架,花瓶卷轴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才让他心头被挑起来的火稍稍消下去些许。
他眼珠子一转,竟突然笑出声来。
只见刚才还气得要砸楼的小王爷面色一缓,斜睨着对面军官冷硬的面容,语气带出些调侃:“只不知军爷在这楼里,做的是什么迎来送往的生意?莫不是……”
说着顿了顿,满意地欣赏了一下对方微变的脸色,一手撑桌跳坐上去,侧首用马鞭的白玉托手支住下颔,笑道:“啧,阁下自是风流俊朗,一表人才的……若是亲自伺候,爷倒真是要考虑考虑,这地方砸了该是不该了……哈哈哈哈哈!”
他说得促狭,看到那人沉下来的脸色更是解气,胸中烦闷一扫而空,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顾擎瞧着他故作轻佻的模样,眼睛已危险地眯了起来。
被人话里话外占了点便宜他倒不在乎——军营里头大家伙开的荤段子多了去了,说实在的,这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还真不够看。
他只是……非常不愿意那人在这样的场合流露出如此神态,眼角余光看见几个嫖客盯着大厅中央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顾擎觉得自己想杀人。
在来得及思考之前,身体已经脱离意志掌控自己行动了。
一身冷气的军人一个箭步到沈悠坐着的桌子前面,抬手捏了对方的下巴,用力迫得他不得不微微仰头,对上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