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包处长的召见电话这天,是12月22号,星期六,第二天就该放假了。
国内的其他单位,圣诞节都是不放假的,但外交学院是个特例。
这里从服校开始,就年年有平安夜的通宵舞会,平安夜、圣诞节两天也都放假,也是为了让同学们更好地融入式学习西方文化,尽快熟悉跟外国人打交道的方方面面。
而今年23号恰好是周日,所以可以连放三天。
当时是下午第二节课刚刚下课,顾骜都还没回到寝室,是室友黄勋来教室里喊他回去接电话的,所以班上好多人都看见了。
顾骜挂断电话后,急匆匆赶到校内停车场,发动他那辆伏尔加二代,直奔外资委。
说句题外话,就在埋头复习的这两周里,他的实习关系已经被调到外资委了——因为外资委已经正式挂牌成立了。
原来在一机部外事局的局长,成了副主任。
包处长还是包处长,只不过是在一个高配到副司级的处当处长。所以行政待遇算是从处级升到了副司级。
至于外资委的正职主任,那地位更是非比寻常——国wu院直接派了分管经济工作的谷次相,亲自担任主任。
一个由副-总-理兼任主任职务的“委”,级别和能量之高,可见一斑。
据说在此之前,伟人还考虑过另一种任命形式:由刚成立的中信信托老板荣先生、兼任外资委主任。
不过后来考虑到政企分开的公示影响,为了向外国人强调和展示中信信托是绝对商业化运营、不会被政府干预逼着投赔钱的买卖,才改了。
……
因为外资委成立后,顾骜还是第一次来。所以他问了传达室的门卫,好不容易才找到包处长的办公室:
“处长,找我什么事儿?是不是合拍片以及包船王捐建饭店的事儿有眉目了?”
包处长一脸的愧疚,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小顾啊,坐,你上次说的事儿,确实挺顺利,一两周内就见分晓。
不过今天找你来,是另有别的事情——过会儿可能有领导要跟你商量个事情,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先等等,我让副主任跟你说。这些资料你也自己看看。不过你放心,你是刚刚立了功的,国家不会亏待你,不会坑你的。”
顾骜有些莫名其妙,就在沙发上坐下,翻看起面前的文件夹来。
桌上是一份外资委和中信信托的融资报告,涉及项目有两个,分别是沪江的宝钢和扬州的仪正化纤。
“宝钢项目缓建计划……”
“仪正化纤信托债发行计划……”
从文件上,顾骜看到去年曾经被要求大干快上的宝钢,如今因为资金抽调转向,陷入了停顿。项目方面给国家上了拯救计划,表示前期已经投入了10亿美元,如果就此停建、将来再次开工会导致总成本暴增。
不如改为“缓建”,只要未来5年确保每年6000万美元或150亿日元外汇的后续投入、可以保证到1985年将一期工程建成投产,然后以一期创汇自力更生完成二期建设。
“分期投产、自己造血扩大生产”的规划,在78年刚刚开放时,都是没有想过的,当时只想着砸钱一步到位。可见也是因为资金链紧绷后,被逼着想出了新的折衷办法。
至于旁边那个仪正化纤的项目,据说就是夺走了宝钢后续资金的“罪魁祸首”。
原因也很简单:10月份的时候,国内企业辽杨石化弄出了“的确良”等几种化纤的国产化技术。因为纺织原料产业的资金周转快,国家决定把钱优先抽到创汇大户上,所以该项目资金优先级非常高。
甚至当时伟人亲自过问、请荣老板出山成立中信、乃至设立外资委的首要目的,就是救这两个项目的资金缺口。
但纵然如此,这两个项目依然面临停建,远水不解近渴。
从文件上看,目前谷相有求于荣先生。
国wu院开会后,决定由中信信托出面、到曰本分两期发行信托债券,第一期融100亿日元,以购买仪征化纤项目所需的日系生产设备。
如果融资顺利,2年内可以实现一期投产。然后再融资300亿日元,用于二期建设,同样预期两到三年内投产。
不过,这些和顾骜有什么关系呢?
顾骜正在思索,就看到副主任进来了。
“副主任。”顾骜连忙起立。
“哎呀,坐坐,没耽误你上课吧。”副主任和蔼地招呼,“文件都看过了没?”
“都看过了。”顾骜点头。
副主任继续和蔼地解释:“信托债是个什么东西,大致懂了么?不懂也没关系,一会儿让人给你讲讲。这是国家第一次对境外发行信托债,不懂也是正常的。咱要跟着中央,解放思想呐。
过去咱们老是讲咱中国既无内债,也无外债,全靠人民储蓄发展经济。但新时代新形势,有些能加快我们发展速度的新东西,也要尽量借用嘛。”
“副主任,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懂信托债。”顾骜肯定地回答。
他知道,桌上这两份文件,如果有任意一份办成了,那确实是“新中国第一次对境外融信托债”。也算是为改开初年缺乏外汇的窘迫现状,打开了一条全新的资金解决思路。
在此之前,比如78年疯狂使用外汇扩大投资后,79年国库结余最少的时候,连2亿美元都拿不出来了。
这时候,“让外国资本家直接认购中信的投资型债券,然后专款专用投到标的项目上”,无疑比靠出口慢慢赚外汇要快得多。
无非是将来需要给外国资本家一些比较高的利息(债券利息肯定比银行贷款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