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胜三是个生意人,虽然生意人经常说自己行走江湖,可实际上生意人不愿意招惹江湖是非,比不愿意招惹官场是非还要更多些,大宁这官场大体上清明,没有太多可担忧的事太多可担忧的人,而江湖不一样。
所以沈胜三在得到消息之后就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美好人生可能会戛然而止。
浮云镇是个小镇子,他不是第一次来,今年来过一次,他当然就是那个浮云镇百姓口中说的神神秘秘的富商,只是这种小生意对他来说到这里看一次也就罢了,手下人自会处理好。
以沈家的财富,租下个千八百亩地当然算不得什么大生意。
“浮云镇距离湘宁二百里,距离故城县百里,距离最近乡邻的镇子也有三十里。”
沈胜三打开地图仔细看了看,地图属于朝廷管制的东西,他这地图来路也不算太歪,上次来浮云镇的时候故城县县令大人听说沈家要来投上一大笔银子做生意自然开心,沈胜三要了一份地图是为规划,可没想到居然用在了这事上。
“县衙里只有几个正经的捕快,算上帮工学徒也不过是几十口子人而已,还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真出了什么事,指望不上他们,再者说,就算骑马赶来,一来一回也得一个时辰以上,不顶用。”
他用炭笔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几个位置:“这些地方,每个地方留三个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不要和来人恋战,发了信号就撤回来。”
手下人问:“东家,这布置有些奇怪啊。”
沈胜三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回答:“我大哥小时候教我的。”
然后恍惚了一下。
多少年了?
那时候他大哥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大哥总是喜欢弄一些小木棍做兵将,然后玩什么打打杀杀的游戏,他看不懂,问过几次,大哥教的耐心,可他学的并不上心,后来等到他超过那个年龄很多之后才明白,大哥玩的不是低级的过家家,而是兵法。
“你们大部分人没见过我大哥。”
沈胜三放下手里的炭笔,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也许还有人是第一次听说我还有个大哥,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们大家都认真听......这次不是做生意来的,可能会有危险,会死人,也可能死了人却还见不到我大哥,这只是一个圈套,沈家从来不愿意牵扯是非,可是沈家从来都不会对自己人弃之不顾,哪怕......父亲当年赶他出门。”
“可是情义之前是生死,大家都只有一条命,愿意留下的,留下,觉得这件事做的没道理,可以回去。”
站在旁边的年轻汉子笑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东家要说不留下的扣工钱呢。”
“沈大先生我们没见过,可我们认你啊,你是东家。”
“东家把没把我们当过外人,当兄弟。”
“所以沈大先生也是我们大哥。”
沈胜三深深的吸了口气:“今日胜三不会忘了诸位兄弟恩义。”
“东家说这个干嘛?”
“不如谈谈加工钱吧。”
“哈哈哈哈......”
之前说话的年轻汉子把刀拎起来:“我带第一队人守第一班。”
转身而行。
“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明白他们的目的,如果骗我来是想逼问我大哥的事,可连我都不知道大哥在哪儿,所以想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希望利用我引我大哥出来。”
沈胜三笑起来:“那就这样吧,希望真的能把大哥引出来。”
浮云镇外十五里,白归生打开地图看了看:“浮云镇就像个孤岛,算计着日子,如果青松道人真的会来,最起码还得八九天左右的时间,盯住了人,暂且先不要动手,我们白家的人不随随便便给人家当枪用,若青松道人真的来了,我们冷眼旁观就是。”
手下人应了一声。
白归元问:“可是大哥,杨心念那边怎么交代?”
“她若死在这,我跟谁交代?”
白归生哼了一声:“真以为我还如当年那样把皇后当成救我们白家的神佛?”
白归元笑起来:“这样最好。”
浮云镇里。
沈胜三算了算带来的人手,固守这客栈问题不大,可难免会牵连无辜。
老板两口子做好了第一餐饭送上来,笑呵呵的忙前忙后,沈胜三让人把那夫妻俩喊过来,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胜三的脸色,唯恐是自己伺候不周到。
“我想把你家客栈买下来。”
“啊?”
老板愣在那:“这位爷,这客栈不赚钱,只是我家祖业,所以我们夫妻二人才守着。”
“一千两,足够你们去大一些的地方开一家大客栈。”
“爷,这是祖业。”
“两千两。”
“我爹和我娘做了大半辈子小本生意,走街串巷卖货,老了老了才攒够了银子开这家客栈,临死前我爹说,儿子,你爹没有大本事,就给你置下这些房子,客栈赚不赚钱没多大关系,你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老板回头指了指正房那边:“我爹娘的牌位还在那呢,这位爷,两千两真的很多了,这客栈百两都不值,可我不卖。”
“三千两。”
沈胜三去了银票递给手下人:“送他们出浮云镇,安排人去镇子里每家每户都走一趟,每户一百两银子,告诉他们别出门。”
“我不要你的银子,有钱了不起吗!?”
老板脸色发红,眼睛也发红:“我不卖!”
“不买了。”
沈胜三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地图:“三千两银子,租了,租到我们走。”
老板愣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如果以后还能见面,你把这客栈阔成一个庄园,我出钱,你爹娘的牌位我看到了,干干净净,怕是每天都要擦几遍,牌位干净,是人走后的清白。”
两个大汉把老板架出去,有些粗暴,也有些温柔。
“江南道乙子营战兵将军黄然那边派去的人走了几日了?”
“从咱们来开始到现在算起来的话,有十来天,按道理也差不多到了。”
“就怕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