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河拿着郓州百姓,捐献给官府用于战争的物资钱财,低价变卖给钱元祐等外地商贾,自己吃的脑满肠肥,大小官吏们也雨露均沾,俱都得了好处,而驻守郓州的义军却连钱粮、春衣都尚有短缺,这件事已经被一品楼查得明明白白。
无论陈奕还是云雍,于公于私都无法坐视陈景河这种行为。
他们当然知道,没有郓州刺史的首肯,陈景河这个仓曹主事不敢单独这么做,但要他们对整个刺史府发难,难度却是高了些,在眼下这种形势下,不好达到目的。
所以他们将矛头对准了陈景河,希望借此敲山震虎,在扳倒陈景河的时候,能够让郓州刺史府收敛收敛。
钱元祐反问了一声:“证据确凿?”
陈奕肃然道:“现在就差钱兄手里的账本。
“只要钱兄能够将陈景河跟珍宝阁,低价买卖郓州百姓捐献物资的账本拿出来,这件事就是铁证如山,陈景河绝对赖不掉,刺史府也不得不处理。”
一品楼虽然查明了陈景河的罪行,但手里并没有太多强力的关键证据,事关官府声誉与刺史府实际利益,若是不能做到铁证如山,官府又岂肯乖乖就范?
听到陈奕这么说,钱元祐哑然失笑:
“云兄,陈兄,钱某是生意人,凡事都讲究一个利字,绝对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要是钱某把账本给了你们,钱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从今往后,钱某还如何跟官府的人做买卖?
“失去了官府的庇护,还要受到官府的刁难,钱某在郓州的买卖还怎么做下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钱某有什么理由去做?”
将跟陈景河做买卖的账本,交给官府来治陈景河的罪,钱元祐得罪的自然不只是陈景河本人,而是整个官府。
这个背叛之举要是传开了,莫说他在郓州的买卖做不下去,无论哪个地方的官吏,都不会待见他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钱元祐说的是实情,但却只是他个人的情况,云雍听完他的话之后,不由得怒上心头:
“眼下是国战时期,上到帝王下到百姓,抗击外寇为第一要务,陈景河损公肥私,伤的是所有百姓的心,若是百姓都不再信任官府,不肯再为国战出力,我们拿什么对抗战力强悍的胡人?
“要是家国都没了,钱兄那点生意又如何存在?!现在不少义军连春衣都没有,难道钱兄就没有恻隐之心,没有正义之念?”
钱元祐连连摆手:“云兄可不好污蔑钱某。
“之前大伙儿给官府捐钱的时候,钱某也是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的,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钱某怎么就不识大体了?
“云兄满口仁义道德之余,也考考虑考虑实际情况,在商言商,云兄要钱某做的事,是砸钱某的饭碗,恕钱某断难从命!”
钱元祐的确给官府捐了一万两银子。
当时城中有钱的大户商贾,在云家等地方豪强的带领下,都做了这件事在钱元祐看来,不做也是不行,要是别人都大义凛然,他却置身事外,那名声就坏了,往后在郓州的生意同样不好做,所以就表示了一番。
一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跟云家没法比,但足够堵住悠悠之口了。
“什么在商言商,家国危殆,大家都该全力救国!无数将士战死沙场,他们可曾说过什么?不说要钱兄毁家纾难,做这点事怎么就不行了?”云雍大急。
钱元祐却是不为所动,态度很坚定:“云兄要钱某做的事,钱某做不到,云兄请回吧。”
战争会打成什么样,钱元祐不知道,但商人逐利的原则不可舍弃,就算郓州沦陷了,难道胡人统治这里的时候,就不需要商贾了?
要是今日坏了规矩,往后就是死路一条。
云雍气得火冒三丈,却拿钱元祐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瞪眼。
就在他无计可施,准备拂袖而去的时候,安坐不动的陈奕,忽的悠悠道:
“钱兄,今日之事怕是由不得你,你是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能选择的,不过是你主动把账本给我们,还是我们自己来取。”
钱元祐脸色顿时沉下来,语气不善道:“陈兄这是要威胁钱某?”
陈奕没有理会钱元祐说了什么,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自顾自道:
“如果你选择前者,你或许会得罪刺史、陈景河,但你会赢得我们的善意,往后生意还有得做。
“如果你选择后者,这间珍宝阁不仅会立马毁于一旦,你在其它地方的生意,也会被大火吞噬,连渣都剩不下。”
钱元祐被如此赤果果的威胁,顿时大怒,起身喝斥道:
“陈奕!真以为你经营一家船行,手下有些修行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信不信钱某将今日之事,捅到刺史大人那里去!到时候,你觉得刺史大人会帮谁?”
“刺史大人?你觉得陈某会忌惮区区郓州刺史?”陈奕乜斜钱元祐一眼,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钱元祐嗤笑道:“你还敢刺杀刺史大人不成?”
陈奕呵呵两声:“不知钱兄可曾听说过:青衣人除恶刀,世间无义我来昭?”
话音方落,陈奕从衣袖里取出一柄青铜匕首,轻轻放到了桌上。
钱元祐脸上的倨傲与嘲讽,在看到那柄青铜匕首时,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瞪大的双眼里只剩了深深的震惊与恐惧。
他愣在那里,半响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