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前,郓州军、平卢军将士,已经大举出营,在兖州城前摆开了阵势。
这回攻城,大军采取的是围三阙一的方式,三面城墙外的大军,会同时发起进攻,其中担任主攻的,是西城墙前的郓州军贺平所部。
从中军大帐接了令箭,主将出帐各归本阵前,耿安国边走边对贺平道:
“老贺啊老贺,大总管把主攻的任务交给你,我是万万没想到的,军中这么多骁将,你说这样的便宜怎么就落到了你头上?”
贺平看都没看他:“但凡是军中骁将,的确都有承担主攻的能力,谁接下这个差事都可以。不过可惜,耿将军不在此列。”
这是挤兑耿安国连骁将都算不上,他顿时牛眼一瞪:
“老贺啊老贺,我看你是飘了!飘到天上去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举军上下,谁不知道,我耿安国比你贺平强上十倍百倍?”
贺平呵呵两声:“你这话有人信?”
“怎么就没有人信?”耿安国拉住身旁的陈奕、方墨渊、云雍等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们,“大伙儿说说,我耿安国是不是比他贺平强?”
陈奕笑而不语,方墨渊抬头看天,云雍打着哈哈道:“两位将军都很强,试问全军上下谁不知道?”
耿安国哈哈一笑,觉得云雍是同意自己的话了,正自鸣得意,冷不丁听到贺道:“说了没有人信,这下你该信了?”
耿安国一阵恼火:“怎么没有人信?好,就算大伙儿不信,我自己信成不成?我就不是人了?”
贺平阴阳怪气:“这可是你自己说你不是人的,不关我事。”
耿安国气到龇牙咧嘴,恨不得撸袖子跟贺平打一架。
陈奕等人对两人的争吵已是见怪不怪,眼下都懒得理会,这两人自打西河城之役开始,就一面私下争强斗胜耍嘴皮子,一面在战场上配合紧密无坚不摧。
到了营门处,耿安国还是很不服气:“你倒是说说,你要多久攻进城内?”
贺平抬着下颚:“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耿安国冷哼一声,针锋相对:“该不会是没把握攻进城,所以不敢说个期限吧?
“你要是真有胆,就说个时间。过了这个时间你还没进城,我就去向大总管要主攻的位置!”
贺平瞥了他一眼,也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虽然知道对方是激将,却也丝毫不惧,老神在在的比了个“六”的手势:“六......”
“六个月?!”
耿安国顿时跳脚,“半年时间,你能不能再无耻一些?要是攻一个兖州城就需要半年,那还用得着咱俩主攻,交给谁不行?
“老贺啊老贺,你的心真是黑透了,为了稳稳把头功收入囊中,连脸面都不要了?”
贺平没想到耿安国反应这么大,完全没了上将风度,引得周围甲士纷纷侧目,这让他脸上很是挂不住,当下便瞪着他咬牙道:“什么六个月,是六十天!”
“六十天?”耿安国怔了怔,寻思片刻,“六十天还差不多......”
跟六个月一比,六十天的确好接受多了,但耿安国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嚷嚷道:“六十天?你这还是怕我抢你主攻的位置啊!”
贺平嘿然一笑,坦然承认:“正是如此。”
耿安国满头黑线。
片刻后,耿安国望着兖州城,慢悠悠道:“陛下要给大总管封王,咱们要是努力一把,不说公爵啥的,封个侯应该不难吧?”
贺平没正面回答,只是盯着兖州城道:“年少觅封侯!”
耿安国扰扰头,“什么年少觅封侯,少年人哪能封侯?我咋只听说过,悔教夫婿觅封侯?”
贺平没好气的又瞪着他。
耿安国哈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老贺志向大,而且是少小离家从军入伍,那会儿刚刚成了亲,连个孩子都没有,还是作为府兵去的西域。
“后来戍守边关多年,军功虽然有些,却离封侯差了十万八千里,关键是府兵制正值崩溃之际,兵源空缺,朝廷一直没让你轮替回乡,三年之后又三年。
“再后来你实在忍不了相思娇妻之苦,倾尽所有贿赂上官,得了个回京述职的机会,本是想着借机回地方做个小官。
“不曾想国战爆发,河北地迅速沦陷,达官显贵军中将校死了一大堆,你跟着朝廷南奔,侥幸被陛下赏识,遂获得了提拔。
“时值朝廷布置黄河防线的关键时期,最缺的就是人才,你这才成了西河城防御使,被委以重任。
“虽说麾下有了数万部曲,是军中大将了,却还是一直没捞着个回家的机会。
“跟了大总管,这一晃,又是多年过去了。算起来,你怎么都已有十多年没回乡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你该有多想妻子?
“老贺啊,你后没后悔年少觅封侯我不知道,你家里那独守空房十多年,已经熬成老婆娘的娇妻,肯定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了,哈哈,哈哈哈哈......”
被耿安国如此详尽的揭了老底,还被对方借机大加调侃,贺平脸黑得就像是锅底,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盯着耿安国:
“耿安国!你是不是活腻了,想让我安排你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