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芷忙拦住她,又见那孩子虽比莞儿大不了几岁,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禁难过得红了眼眶,只伸手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
她知道两个馒头跟他们需要的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她也想多留些吃食给他们,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如果有人来抢
杜容芷想了想,低声吩咐了园园几句。
园园点头,忙转身去找张阿虎,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两个包好的馒头,交给那妇人,“奴婢已经跟他好了,这位大嫂以后每早晨都可以来这儿吃馒头”对上那妇人诧异激动的目光,杜容芷笑着道,“你不用怕,这张阿虎从前是个屠户,整条街就属他最凶你们在他眼皮底下吃东西,保证没有人敢来抢你们。”
那妇人感动得不出话,只伏在地上不住磕头。
杜容芷忙扶住她,“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赶紧喂孩子吃饭吧。”
那妇人抹了抹眼泪,又道了好几声谢,这才抱着孩子找了个角落,心翼翼地喂起来。
杜容芷回头看了看已经排起队领馒头的灾民,轻叹了口气,“咱们走吧。”
宋子循却不在衙门里。
“衙役爷今儿一大早就去了城外的灾民安置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长兴从县衙里出来,隔着帘子回禀道,“少夫人要不要先回府里等着”
“我们现在就出城。”杜容芷不容置喙道。
如今难民刚刚涌进来,应该一切还来得及她必须马上见到宋子循,她简直一刻都等不下去!
长兴有些无奈。
他实在不明白少夫人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回来这不是给大少爷添乱呢么!
他只得低声劝阻道,“少夫人,的听里头的衙役,现下城外的形势比咱们预想的还要糟几个义庄全都住满了从外县涌来的流民,爷如今正忙得焦头烂额,您看是不是”
“不必了,”杜容芷冷声打断,“出城。”
长兴声音一滞,只得闷闷应了声是,翻身上马,“走,出城!”
彼时宋子循正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在听大夫的汇报。
“这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发热,腹泻,乏力而且他们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居住在同一个区域老夫只恐怕”
宋子循抿唇看向他。
为了方便管辖,如今安置点内的灾民被划分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专门的衙役负责管理。今丁区忽然有几个人发热昏迷,请大夫过来一看,才发现原来发热的远不止他们几个。整个区域竟然有近四分之一的人都出现了头痛,发热,腹泻,乏力等症状
这意味着什么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此症先生可有办法医治?”短暂沉默之后,宋子循沉声问。
老大夫谨慎道,“老夫也只能先试着对症下药。”
宋子循颔首,“还请先生放手一试。”
老大夫连忙拱手,“自当竭尽所能。”
宋子循点点头,吩咐道,“魏武,你且随张先生回城抓药,并通知城里的兵丁,这阵子加强巡视,一旦发现身体有异样的流民,马上送到这里。”
魏武忙道,“是,属下领命。”遂跟着张大夫出去。
宋子循想了想,“刘昌,你带人去将那些出现症状的流民单独安置在西边那个院子里,并在他们原先待过的地方撒上石灰粉入口暂且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让人随时留意,若有其他灾民感到不适,马上来报。”
刘昌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办。”罢就要领着衙役们出去。
“且慢。”宋子循一顿,“你们自己也要做好防护。”
刘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大人放心,属下们体壮如牛,就是瘟神见了都得绕着走。”他着看了宋子循一眼,叹道,“倒是大人,您可是咱们的主心骨儿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宋子循摆摆手,“去吧。”
待一众衙役们都出去,宋子循方撑在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这几日每只睡一两个时辰,一旦停下来就觉得整个人异常困乏
却见长兴快步从外头走进来,“爷”
宋子循一怔,脸色顿时冷下来,“你不老老实实在少夫人身边服侍,跑这儿来做什么?”他心里冷不丁冒出个念头,让他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果然就见长兴垮着脸道,“的也没有办法是少夫人听了流民的事儿,忽然决定回来。如今人就在外头”
宋子循眸色猛地一沉,低喝道,“胡闹!”
长兴一个哆嗦,正搜肠刮肚想着怎么解释,却见前一刻还面沉如水的宋子循目光忽然定定落在大门的方向。
长兴瞬间福至心灵,转头望去,就见等不及通报的杜容芷已经自己走了进来。
长兴这才松了口气,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些日子他必定很不好过,可此时亲眼见到他瘦到颧骨凸起的脸颊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杜容芷还是忍不住想掉眼泪。
她勉强笑了笑,轻声道,“你别骂他是我执意要来的。”
宋子循叹了口气,“好好地,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就不能叫我省点心么?”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担忧。
杜容芷眼眶一热,她轻吸了吸鼻子,郑重道,“子循,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
宋子循拉着她坐下,无奈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连等我回去都等不及?”
“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的那个梦么?”杜容芷生怕被他打断,用力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道,“南方会发生水患,水患之后还会爆发一场可怕的瘟疫子循,那个梦,那个梦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她猜想过宋子循听到她话之后的反应,也许是好笑,也许是狐疑,也许是不耐可是这些表情通通没有出现在他脸上。
他只是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我知道。”他沉声道,“因为它已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