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宋子循果真老实呆在家里,一心当他的富贵闲人。
舞弊的案子一时没有定论,朝堂上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连宋晋泽也因治家不严,包庇纵容长子营私舞弊接连遭到弹劾,宋晋泽也被他们吵吵得不胜其烦,尤其每回回到家再看着那个只管风花雪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始作俑者”,越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把宋子循提溜到书房劈头盖脸地骂了几回,干脆也跟上头告了病假,只在府里躲清静。
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地上的下韧声回禀道,“老爷请姑太太放心,这回贵府上大少爷一时半刻是脱不了身的了只是姑太太这边也要抓紧着些,需服姑老爷今早定下世子的人选,以免夜长梦多”
沈氏的脸上并无喜色,闻言只皱紧眉头,“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只要把这池水搅浑,让宋子循失去袭爵资格,为何如今好好的却要拉了我家老爷下水?”
沈家下人忙道,“老爷这些事三言两语跟姑太太也不明白,姑太太只需知道老爷做这些都是为了姑太太好,唯有趁这机会给姑老爷施压,与姑太太双管齐下,方能逼姑老爷早做决断。”
沈氏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大哥的办吧”又叮嘱道,“只是万万不可真把祸事引到我家老爷身上。”
那下人忙笑道,“姑太太放心,老爷就您这么一个亲妹子,怎么都是向着您的”
沈氏心下这才稍安了些,又问了他几句沈府的情况,“涵哥儿这阵子在家做什么?倒是有阵子没见他了。”
下人笑道,“二少爷如今大了,也知道上进了,正跟着宁公家几个少爷在他家族塾里读书,每日不亮就走了,连的近来也不常见到。”
沈氏皱了皱眉,“他既有这个心思,大哥怎又不告诉我?咱们家族学里那几位先生的学问也都是极好的他若是来了也有个照应。”
那下人就陪笑道,“我们老爷了,要是来了这边,有姑太太宠着,又有咱们大姑爷大姑奶奶护着,只怕学不了几,哥儿又要懈怠了倒不若送去个陌生的环境,他自己觉着拘束了,兴许还能上进一些。”
“胡。”沈氏笑道,“我看涵哥儿那孩子再懂事不过的了偏哥哥就多心成这样。”又道,“你等回头见着二少爷记着跟他,他姑母想他了,叫他得空了来家里坐坐。”
那下人连忙应是。
沈氏又命人给了赏钱,“你是这就回去,还是要去见过大姑奶奶?”
那下壤,“老爷吩咐的捎几句话给大姑奶奶。”
沈氏点点头,又叫了人领了他去了二少爷的院子。
待人都出去,沈氏又静坐着想了一会儿,才叫过湘如,问,“老爷这会儿人在哪里?”
湘如嫁的是府里管事的儿子,自打魏嬷嬷去了庄子上养老,沈氏这些年一直重点栽培她。
湘如闻言顿了一下,打量着沈氏的脸色轻声道,“老爷回来的时候,正碰上阮姨娘打发了人去书房送羹汤这会子大约还在她屋里。”
沈氏神色微滞。
自从去年她抬了芙蓉给宋晋泽做妾,这丫头就一直十分受宠。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宋晋泽陪在自己身边时,都没有从前那么用心了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又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
喜欢她的时候,眼里心里就只有她,每只要忙完了公务,就会赶紧回到她身边,为了她,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现在,他也依然如此。
只不过他眼里那个人,已经不是她了
沈氏缓缓攥紧拳头,尖尖的指甲陷进掌心里,她语气平静道,“你去跟老爷一声,我今儿个身上有些不好,让他就在阮氏屋里歇下吧。”
湘如一愣,“夫人”
沈氏点点头,闭上眼缓声道,“跟她们,阮氏的药,停了吧。”
书房里,余展晏正喋喋不休地抱怨,“我咱们哥儿几个陪你上春风楼散散心多好,偏你打回来就跟个大姑娘似的,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宋子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今都快叫言官喷成筛子了要是再跟你出去招摇过市,就算那些言官不拿唾沫星子淹死我,我老子也得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我何苦来着?”
余展晏嗤之以鼻,“要我那帮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你贪赃枉法,营私舞弊,他们有证据么?在朝堂上争得脸红脖子粗,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就显出他们的风骨来了?”
宋子循低头抿了口茶,淡淡道,“都是风闻奏事出来混口饭吃罢了。”
“可不就是些混子么?”余展晏愤愤不平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家老爷子了,圣上明察秋毫,哪个忠哪个奸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肯定不会让人冤枉了你。就算当真一叶障目塌下来还有他们这些老家伙顶着呢!你什么都不用怕!”
“多谢世伯厚爱了。”宋子循看看他,笑道,“不过我猜世伯原话该不是这么的”
余展晏随手从桌上抓起个果子咬了一口,不以为然道,“是了一堆圆的扁的大道理不过我一句没听懂。”
宋子循无奈苦笑,“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是离骚里的。”
“对对,就是这句。”余展晏丝毫不觉得尴尬,一脸嫌弃道,“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好好话不成么?整动不动就掉书袋”他着想起来,又不服气道,“其实离骚我也读过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的可不就是你这种情况。”
“”宋子循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还是好好话吧。”
余展晏“嘁”了一声,“我就是想劝劝你,别成闷在家里,没事也多出去转转你越是低调,人家越当你做贼心虚,不敢出门了呢!”